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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固执的人怎么走天下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个好朋友。其母要去加拿大学习半年,随身的两大箱行李里,其中包括湖南辣椒酱30瓶,说怕到那边没东西吃。这件事情变成了我童年的烙印之一,它让我对加拿大有了无尽幻想,那该是一个多么贫穷的国家啊,大米恐怕也很少吧,否则阿姨怎么会带辣椒酱去当饭吃呢?

舌头固执的人怎么走天下
 
  后来,阿姨写信回来说,加拿大这个鬼地方,在海滩上,退潮的时候,走着走着就看到一个肉乎乎的管子一张一合呼吸呢,拔出来一看,唉,原来是个象拔蚌,就扔回海里了。我脑袋里立刻出现了一个种满象拔蚌的海滩,它们如麦田一样绵密,海风吹过,它们肉肉的身体就一阵波浪摇摆。然后我拔起一个咬一口,扔掉,再去找更大更嫩的拔起来,咬一口,再扔掉。
 
  在我极端崇洋媚外的日子里,但凡有任何人告诉我担心去国外没东西吃,一定会遭到一个蔻式白眼。瑞士有芝士火锅,日本有和牛,法国有马赛鱼汤,英国有炸鱼薯条,美国……好吧,美国有肯德基!就连埃及,还有无穷无尽的鹰嘴豆。
 
  品尝当地食物是旅行中的重要乐趣之一。哪怕它们难吃得跟抹了辣椒酱的鼻涕虫一样,你也得勇敢地咬下去。然后在回家之后,眉飞色舞地告诉身边的人:“哇靠,我在某地吃了某物,吃起来就像抹了辣椒酱的鼻涕虫。”虽然身边的人一定会把五官一直皱到用熨斗才能熨平,但内心恐怕也会对你崇拜三分吧?否则呢,你要用什么做谈资?莫非告诉别人方便面带到大洋洲之后不如带到南美洲好吃?
 
  “舌头固执的人不能走天下”,这一直是蔻式旅行名言中的一条,这个蔻式真理在几年前走滇藏公路的途中颠仆了一下,就破了。而且从此再也缝补不起来。
 
  你能想象那种幸福吗:在长达20天满山遍野的酥油味道和牦牛肉干气味中,打开一包涪陵榨菜,噗的一声,饱满而富有光泽的榨菜落入面前的汤面里,红油花悄悄散开,咬一口,哎呀,那就是我们在海拔200米以下的地方吃到的味道啊!从那次之后,无论去哪里,我都要带上亲爱的涪陵榨菜才安心地合上背囊。
 
  如果说涪陵榨菜只是蔻式真理上的裂缝,豆豉鲮鱼罐头则彻底瓦解了这个真理。你又能理解那种幸福吗:当你每个毛孔都是罗宋汤的味道,或者你胃里的意大利粉的种类已经多到可以编写一本“意大利粉种类及烹饪大全”。在某个凉风习习的傍晚,你坐在罗马某个广场的台阶上,打开一瓶啤酒,然后,拉开亲爱的豆豉鲮鱼的罐头盖,脑子里响起珠江人民广播电台里面那个“有甘竹(鲮鱼罐头的品牌),最满足”的声音,相当无尽地满足地小小忧愁了一把:哎呀,我也有游子心态啊。
 
  我始终记得有一个在埃及阿斯旺度过的夏天,我看着餐厅外头高达48摄氏度的日光问旅伴祺祺沈:“你此刻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祺祺沈说:“马马(她男朋友啦)。你呢?”
 
  “白切鸡。”我说。然后把最后一口鹰嘴豆塞进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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