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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礼乐名流访友 备弓旌天子招贤(2)


    众位一路走,迟衡山道:“方才,高老先生这些话,分明是骂少卿,不想倒替少卿添了许多身分。众位先生,少卿是自古及今难得的一个奇人!”马二先生道:“方才这些话,也有几句说的是。”季苇萧道:“总不必管他!他河房里有趣,我们几个人明日一齐到他家,叫他买酒给我们吃。”余和声道:“我们两个人也去拜他。”当下约定了。主
    次日,杜少卿才起来,坐在河房里,邻居金东崖拿了自己做的一本《四书讲章》来请教,摆桌子在河房里看。看了十几条,落后,金东崖指着一条问道:“先生,你说这‘羊枣’是甚么?羊枣,即羊肾也。俗语说:‘只顾羊卵子,不屈羊性命。’所以曾子不吃。”杜少卿笑道:“古人解经,也有穿凿的。先生这话就太不伦了。”正说着,迟衡山、马纯上、蘧?先夫、萧柏泉、季苇萧、余和声,一齐走了进来,作揖坐下。杜少卿道:“小弟许久不曾出门,有疏诸位先生的教。今何幸群贤毕至!”便问:“二位先生贵姓?”余、萧二人各道了姓名。杜少卿道:“兰江怎的不见?”蘧?先夫道:“他又在三山街开了个头巾店做生意。”小厮奉出茶来。季苇萧道:“不是吃茶的事,我们今日要酒。”杜少卿道:“这个自然,且闲谈着。”古
    迟衡山道:“前日承见赐《诗说》,极其佩服。但吾兄说《诗》大旨,可好请教一二?”萧柏泉道:“先生说的可单是拟题?”马二先生道:“想是在《永乐大全》上说下来的。”迟衡山道:“我们且听少卿说。”杜少卿道:“朱文公解经,自立一说,也是要后人与诸儒参看。而今丢了诸儒,只依朱注,这是后人固陋,与朱子不相干。小弟遍览诸儒之说,也有一二私见请教。即如《凯风》一篇,说七子之母想再嫁,我心里不安。古人二十而嫁,养到第七个儿子,又长大了。那母亲也该有五十多岁,那有想嫁之理!所谓‘不安其室’者,不过因衣服、饮食不称心,在家吵闹,七子所以自从不是。这话前人不曾说过。”迟衡山点头道:“有理。”杜少卿道:“《女曰鸡鸣》一篇,先生们说他怎么样好?”马二先生道:“这是《郑风》,只是说他‘不淫’。还有甚么别的说?”迟衡山道:“便是,也还不能得其深味。”杜少卿道:“非也。但凡士君子,横了一个做官的念头在心里,便先要骄傲妻子。妻子想做夫人,想不到手,使事事不遂心,吵闹起来。你看这夫妇两个,绝无一点心想到功名富贵上去,弹琴饮酒,知命乐天。这便是三代以上修身齐家之君子。这个,前人也不皆说过。”蘧?先夫道:“这一说果然妙了!”杜少卿道:“据小弟看来,《溱洧》之诗,也只是夫妇同游,并非淫乱。”季苇萧道:“怪道前日老哥同老嫂在姚园大乐!这就是你弹琴饮酒、采兰赠芍的风流了。”众人一齐大笑。迟衡山道:“少卿妙论,令我闻之如饮醍醐。”余和声道:“那边醍醐来了。”众人看时,见是小厮捧出酒来。主
    当下摆齐酒肴,八位坐下小饮。季苇萧多吃了几杯,醉了,说道:“少卿兄,你真是绝世风流!据我说,镇日同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嫂子看花饮酒,也觉得扫兴。据你的才名,又住在这样的好地方,何不娶一个标致如君?又有才情的,才子佳人,及时行乐!”杜少卿道:“苇兄,岂不闻晏子云:‘今虽老而丑,我固及见其姣且好也?’况且娶妾的事,小弟觉得最伤天理。天下不过是这些人,一个人占了几个妇人,天下必有几个无妻之客。小弟为朝廷立法:人生须四十无子,方许娶一妾;此妾如不生子,便遣别嫁。是这等样,天下无妻子的人,或者也少几个,也是培补元气之一端。”萧柏泉道:“先生说得好一篇风流经济!”迟衡山叹息道:“宰相若肯如此用心,天下可立致太平!”当下吃完了酒,众人欢笑,一同辞别去了。古
    过了几日,迟衡山独自走来,杜少卿会着。迟衡山道:“那泰伯祠的事,已有个规模了。将来行的礼乐,我草了一个底稿在此,来和你商议,替我斟酌起来。”杜少卿接过底稿看了,道:“这事还须寻一个人斟酌。”迟衡山道:“你说寻那个?”杜少卿道:“庄绍光先生。”迟衡山道:“他前日浙江回来了。”杜少卿道:“我正要去,我和你而今同去看他。”斋
    当下两人坐了一只凉篷船,到了北门桥。上了岸,见一所朝南的门面房子,迟衡山道:“这便是他家了。”两人走进大门。门上的人进去禀了主人,那主人走了出来。这人姓庄名尚志,字绍光,是南京累代的读书人家。这庄绍光十一二岁就会做一篇七千字的赋,天下皆闻。此时,已将及四十岁,名满一时,他却闭户著书,不肯妄交一人。这日听见是这两个人来,方才出来相会。只见头戴方巾,身穿宝蓝夹纱直裰,三绺髭须,黄白面皮,出来恭恭敬敬同二位作揖坐下。庄绍光道:“少卿兄,相别数载,却喜卜居秦淮,为三山二水生色。前日又多了皖江这一番缠绕,你却也辞的爽快。”杜少卿道:“前番正要来相会,恰遇故友之丧,只得去了几时。回来时,先生已浙江去了。”庄绍光道:“衡山兄常在家里,怎么也不常会?”迟衡山道:“小弟为泰伯祠的事,奔走了许多日子,今已略有规模,把所订要行的礼乐送来请教。”袖里拿出一个本子来递了过去。庄绍光接过,从头细细看了,说道:“这千秋大事,小弟自当赞助效劳。但今有一事又要出门几时,多则三月,少则两月便回。那时我们细细考订。”主
    迟衡山道:“又要到那里去?”庄绍光道:“就是浙抚徐穆轩先生,今升少宗伯。他把贱名荐了,奉旨要见,只得去走一遭。”迟衡山道:“这是不得就回来的。”庄绍光道:“先生放心。小弟就回来的,不得误了泰伯祠的大祭。”杜少卿道:“这祭祀的事,少了先生不可,专候早回。”迟衡山叫将邸抄借出来看。小厮取了出来,两人同看。上写道:“礼部侍郎徐,为荐举贤才事:奉圣旨,庄尚志着来京引见。钦此。”两人看了,说道:“我们且别,候入都之日,再来奉送。”庄绍光道:“相晤不远,不劳相送。”说罢出来,两人去了。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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