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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容童子(第05章 “普通人”的苦楚)(3)



  “阿亮,在《FMfan》的节目单里,发现排错的字了吗?”麻儿的话语中带有受母亲影响的关西语调,与此前听到的口气和语调全然不同。

  阿亮撇腿偏身,仍然看着放在膝头的杂志,并不回答妹妹的询问,也没有向妹妹这边转过头来。尽管如此,在绿色光亮的反映下,眼睛周围皮肤的色泽略显浓重,面颊的轮廓似乎很快也柔和起来。

  “我把音乐之友出版社的《标准音乐辞典》给带来了。阿亮,补遗的卷也……麻儿为什么不通过邮局寄来?成城邮局的男职员呀,把受理了的小包裹扑通一声就扔在地上。书角假如被砸坏不就讨厌了吗?!”

  从那只像是与皮箱分别提来的纸袋中,麻儿取出厚薄各一的两册大开本书放在地板上。于是,阿亮依然将身体笔直向着前方,从套盒里取出书来并翻开页码。

  “不过,这书又大又重,所以还买了《袖珍乐典》。阿亮现在正学习乐理嘛。”

  麻儿平日里总是慢悠悠地预留下回答的时间,今天却自顾自地对阿亮说个不停,这是因为和实在说不出话来的阿亮一样,她也感到了一种慌怯。不大工夫,阿亮一只手仍拿着那本正翻看着的小开本乐典,另一只手则将此前一直看着的那本杂志推到妹妹膝前,开口说道:

  “把门德尔松①的名字Mendelssohn排成Mendeslsohn了!”

  ①门德尔松(FelixMendelssohnBartholdy,1809-1847),德国作曲家、指挥家——译注。

  ②塔雷加(FranciscoTarrega,1852-1909),西班牙吉他演奏家——译注。

  ③tare,日语古语中“谁”的读音——译注。他这是在回答妹妹的第一个问题。麻儿把她那比阿亮瘦小许多的膝头依然挨靠在原处,仔细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真是的。这个杂志经常出现误排现象。”

  “还把塔雷加②的名字Tarrega排成Tareruga了。有疑问的时候,就读成tare③。不过,Tareruga是tare吗?”

  “是那样的吧,谁(tare)也不知道呀,阿亮!”

  春末以来一直不曾见面——在那期间,每天只是通过电话交谈,毋宁说,阿亮的会话倒是更见长进了——的这两人所感受到的拘谨似乎正在消融。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索性利用更显得亲近和轻松的礼品开始玩起了游戏,从卡通画册《贵族小子阿丸》中挑选出与内容吻合的角色,然后将那些人物和小动物贴片粘贴在画册上。阿亮沉默不语,全神贯注,麻儿则灵活运用着与极为专注并不矛盾的机敏声调,适时地启示着阿亮。她模仿劳动小精灵萤火虫那仆人的口吻,促使视力不好的哥哥引起注意:

  “小鬼们和胖脸小口的丑公主们是藏在岩石的阴影中吗?”

  古义人正阅读纳博科夫的《堂吉诃德讲义》,那好像是罗兹上前夫课程时的教科书,后来,她将这本书作为礼品送给了古义人。大大的铅字被印刷在质量上乘的纸页上。面对极为凝练的词汇和文章结构,古义人的英语能力使得他在查阅辞书的同时,还必须认真进行思考。半躺在特制的床铺上,将书搁放在腹部周围有利于长时间阅读。

  麻儿像是在身边工作已久的秘书一样,看准了古义人从书中移开眼睛,一面查阅辞书一面在卡片上做记录时,不失时机地传递上母亲的信息:

  “听说,源太君(吾良那位正在柏林自由大学读着博士课程的年少女友所产婴儿的名字。孩子与吾良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德语名字为Günter,标上谐音的日语汉字则是源太。)生长得非常顺利。实际照顾起来才发现,即便多照看几个,也没有根本性差异。因此,妈妈又把阿浦的朋友生养的两个婴儿接了过去。在柏林,独自抚养婴儿同时还上着学的女性,可不在少数呀。”

  这时,涌起的尿意使得古义人感到为难。住院期间,白日里是护士,夜晚则由陪床的真木彦帮助递拿便器。回到十铺席宅地的家里后,虽说一直是罗兹在照料,可眼下却难以吩咐麻儿,让她“去叫那个美国女子把溲瓶拿来”。

  然而,正当古义人因顾虑重重而周章狼狈之时,麻儿却在他身边突然站起:

  “我去把溲瓶拿来,已经清洗过了。”说完,如同小马一般快步离开,不见了身影。

  以前,当麻儿还在公立小学读四五年级时,尽管遭受了与古义人年龄相仿的男教师的恶意对待,并因此而畏首畏尾,可她仍然不失为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在北轻井泽的山中小屋生活时,还引领着尚有运动能力的阿亮在周围到处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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