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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换的孩子(终章 莫利斯·塞达克的漫画)(5)



  “有阿萨和我这样不一般的女子可以依靠,你和吾良才能够这么坚强的吧。”

  古义人没有理会千樫的讽刺,接着朗读了在坟墓中遇见天使的这一段。天使说,你们马上去加利利,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即耶稣复活的事告诉彼得。可是为什么女人们害怕得没有这么去做呢?而《马可福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古义人解释了关于这一点作者的看法。

  古义人还说,福音书的讲义和看这本书的人的关系清晰地浮现了出来这一点很有趣。像自己这样职业的人会特别感兴趣。虽然并不认为小说家的想法对于福音书的解释有什么意义,但自己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尾,无论对于讲故事的人自己,还是对于今后的读者,都是很有效果和质量的写法……

  而且这样的研究在我国很少见,作者在分析了有细微差异的方法论的基础上,逐一研究了种种学说,的确不失为一篇优秀的论文。

  古义人这样讲解时,千樫心不在焉地听着。千樫在梦想着。这些女人,从耶稣活动的初期就跟随在他的身边,她们自己也经受了严酷的考验。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后,男弟子们逃走了,但她们一直守在耶稣旁边,实在是些有胆量的女人。

  然而,这些女人得知耶稣复活而逃走,吓得不敢说话这一点,为什么就没有意义呢?是不是可以认为,是特意把没有将天使的话传达给耶稣弟子这一否定的意义,写在了福音书结尾的呢?

  如果天使说了那些话,但耶稣没有在加利利和弟子们见面,而且这是没有将天使的话传达给耶稣弟子的女人们的过失的话,就必须把她们的沉默写进福音书,被世人永远责难吧。可是,尽管女人们的沉默使天使的话等于白说了,但耶稣不是也使复活后的自己现身在弟子们面前了吗?

  千樫接下来想的是,我在那个黑夜,担心地等着两天没回家的哥哥。哥哥和朋友回来后,又为他们那可怜的样子而战栗,吓得快要晕过去了,而且没对任何人提起,因为太恐怖了……

  那仅仅是恐惧……但是,我内心至今还怀有对那个黑暗前的黎明的恐惧,这本身有什么意义呢?尽管它没有给予哥哥和丈夫还有我以积极的东西,但从有和没有那个黑暗的夜晚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来看,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

  千樫想像着两千年前,因恐惧而逃走的女人们分别躲在自己家里不敢吭声的时候,复活的耶稣想要在加利利和弟子们见面的情景。女人们吓得不敢说话时,朝着以马仵斯村走去的弟子们——《路迦福音》里是听说了女人们遇见的事的人们——听了在途中遇见的同行者的话,心里火热起来。他们不知道他是耶稣,听了他的话心里火热起来。千樫想到这些弟子以及害怕得不敢说话的女人们,感到把自己纳入这些因恐惧而沉默的女人们之中,心情就安宁得多了……

  千樫又想起古义人从柏林带回来的画册使自己的心情剧烈动荡。爱达的妈妈,呆呆地坐在树下的忧郁的面容,完全是个软弱无力的女性,似乎画家是有意把她作为《马可福音》里因恐惧而沉默的女人之一来描绘似的。刚开始看这本画册时,自己就对坐在树下的母亲产生了亲切感……

  至于自己经历了恐惧的事而逃跑、沉默,是在生下畸形婴儿的时候。在产床上,我听见接生的护士“啊”地叫了一声音!后来这个声音一直清晰地回响在我幽暗的心底。有时甚至觉得这会不会是看见深夜回来的吾良和他的朋友时,被压抑的涌上喉咙来的声音呢。那天,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竟为自己不是躺在黑暗阴冷的佛堂里,而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而感到不可思议。

  莫利斯·塞达克的漫画5

  吾良只是为了见见古义人而来访已是多年不曾有过的事了。不过,他在电影界萧条时租借的旧大手的多摩川摄影棚工作时,经常到离得不远的成城学园的古义人家里来。

  千樫觉得有趣的事情之一是,古义人不喜欢别人动他的藏书,只有吾良例外,不仅可以乱动,还可以随意拿走古义人尚未及阅读的新书。而且,吾良的习惯一向是,一旦拿走后就要看个明明白白,因此不能指望书能够平安还回来。

  这一天,古义人收到了也特别吸引着千樫的《没有特性的男人》校订版的英译本,古义人解释说穆西尔①的遗稿部分是以不同于以前的方式编辑的,还说自己看到最初的翻译时,反而被“习作”“初期的习作”或“草稿”“笔记”之类的文章吸引了。甚至觉得小说的本体只是依靠这些东西而成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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