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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换的孩子(第05章 甲鱼尝试)(5)



  再度开始战斗的古义人已经放弃了将甲鱼头水平切掉的打算了。就像美国西部片里不用手枪,而用猎枪连发那样,用中国菜刀照着甲鱼的脖颈侧面连续砍下去,终于将那个地方砍出了血淋淋的一个大口子,然后才把已经无处可缩的甲鱼头切了下来!接着,按照以往的解体程序进行,甲鱼即便被切掉了头,每切掉它的四只脚爪中的一只时,甲鱼,或者说甲鱼的脚爪本身就表现出顽强而坚韧的抵抗。好不容易把四只脚爪都切掉后,将它翻过来,只见圆鼓鼓的三角形尾巴下面伸出一条成年人中指般粗细的,像骨头那样坚硬而弯曲的****,这使古义人吃了一惊。所有活计都干完了时,只见箱子底部留下一滩三厘米深的血水。擦去四溅的血点,又把箱子冲洗干净后,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古义人从解体后的一堆甲鱼肉中挑出油炸着吃的部分放入冰箱,将余下的连骨头带肉和切下来的甲壳裙边一股脑儿地扔进大锅去煮汤。古义人一直站在渐渐滚沸的锅边,捞去浮上来的血沫,腿站得生疼。随后,再加入料酒、生姜和盐,就煮成了一大锅甲鱼汤。古义人觉得在这锅汤面前,自己显得那么渺小。古义人不想喝这些汤,而且也不想让千樫和阿光喝。

  在书房的煮甲鱼的腥味一直飘散到了这里——简易床上刚躺下不大工夫,古义人又爬起来穿上带血腥味的衣服,下楼去了厨房。他费了好大力气,将大锅里煮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垃圾桶。放进冰箱里的肉也扔掉了。黎明时分的天空还阴沉沉的,寒气袭人。把沉重的垃圾桶搬到外面时,古义人感到从污浊混沌的天空仿佛降下了使自己显露出暴力性内心的家伙们的嘲笑。首先听到的是愤怒的甲鱼那粗重的鼻息……似乎在说,连那么棒的甲鱼之王死后都没有灵魂,何况你呢。

  甲鱼尝试4

  古义人为自己回国当天从深夜到黎明的血腥战斗使千樫和阿光害怕而羞愧。从第二天开始,由于时差而缺觉的脑袋晕乎乎的,浅睡醒来,到楼下也是只顾整理邮件,没有和千樫谈论他在柏林期间的情况。这一方面是因为有关在柏林的详细情况,已经在传真中一一报告过了。阿光意识到了父亲身上的自闭气息,以很小的音量听着FM广播,装作父亲还没回国似的,不时又偷偷瞅瞅父亲,表示他在听父亲作为礼物送给他的CD。古义人没有告诉千樫和阿光,其实正是为了他们,他才没有给在书房里盼望自己回家的田龟装电池的。使这样打发时日

  来适应时差的古义人多少能够心安的是,上楼进了书房,就会有一个和自己一直关系密切的书架。古义人为了回避沉默的千樫和阿光批评的目光,深深地坐进沙发椅里,长时间地瞧着书架。因为古义人感到高高的书架上的弗利达·加罗的画册和评传中的一张复制画能够说明自己和这些书籍的关系。应该说,那张画成了一幅清晰可见的幻影。

  一坐到书籍面前,就感觉自己脑壳里的鲜红的心脏被透视了出来。每瓣心脏上都缠绕着许多条纤细的血管,有几根血管伸出了脑壳。仔细一看,那一根根的血管竟触到了书架上的一本本书。他为这些书与自己的以血管为媒介的联系感到安心,同时也伴随着悲伤的失重感。

  这说不定是古义人发胀的头脑在间歇性的睡眠中梦见的。

  在清醒着的时候,古义人注意到弗利达·加罗画册中的真实的画,偏离了掺杂自己想像的细节的记忆。古义人想像着从躺在床上的弗利达的胸中——从心脏——伸出血管,与睡床四周形形色色的东西……像胎儿一样的孩子、小小的蜗牛和大大的车床连在一起的画。当他看到那幅《亨利·福特医院》真迹时,果然也画了那几样东西。只是加罗把与这些东西相连接的血管都攥在自己手里。大概是因为从***中流出的血弄脏了床,所以联想到从心脏伸出体外的血管的吧。站在团团云朵的屏幕前面的《两个弗利达》的肖像画里,仪表堂堂的弗利达们的心脏,虽然有的在胸内,有的在衬衫外面,同样被清楚地显示出来,由共同的血管连接着。露出体外的血管大概是和刚才那些画上的千奇百怪的东西相连接的红色纽带相重合的吧……

  回到东京的书房里,古义人之所以会有安心感,是因为在柏林的公寓里没有可读之书。以前古义人去外国,只要在能够买到英文书或法文书的城市里工作,想读什么书都能买到,用不了多长时间,屋里的书架上就塞满了书籍。可是在柏林,按照高等研究所的生活指南里所写的,去了进口图书店,可是无论英文书还是法文书都没有可买的。既然看不懂德文,当然就更不会买了,因此在那里的一百天,就和在书籍的壁垒里生活的心情绝缘了。现在,由血管重新将脑袋里的心脏和那些熟悉的旧书连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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