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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换的孩子(第03章 恐怖与痛风)(9)



  见吃得差不多了,大黄挪开了空盘子,将一个红皮箱放在了一圈人的正中央。昨天晚上,古义人就看见这箱子靠墙放着,记得它曾是父亲房间里的东西。大黄伸出一只胳膊,啪地一声打开锁扣,手按着箱盖,将油光黑亮的脸转向吾良和古义人。

  “这就是俺们的便携武器库。这里头还有古义人见过的东西呢。”

  然后,大黄跪起一条腿,将一只胳膊伸进箱子里。在这段时间里,古义人的心七上八下的,特别是吾良在旁边,更觉得难为情。因为古义人猜想从箱子里取出来的可能是日俄战争时,出征士兵家的佣人拿回自己家的“牛蒡剑”。十岁时的古义人,曾把这个生锈的黑黢黢的东西挎在腰上,跟着箱车里兜着尿垫的父亲奔赴战场。这东西说不定会引起吾良无所顾忌的大笑吧……

  怪不得大黄老半天才拿出来,原来是一堆缠绕在一起的东西,这东西很像细竹子或铁丝粗的昆虫,这是潜入水中捕捉河鳗时用的鱼叉绷子!

  瓮川河岸现在环绕着水泥堤坝,但是古义人小时候,沿河都是竹苇形成的天然河堤。正如后来吾良送给他田龟时嘲笑他的那样,为了在孩子们中受孤立的古义人,用割来的弯竹给他做鱼叉的是来森林伐木的朝鲜叔叔。古义人的母亲照料他们三户人家的饭食,所以彼此很亲近。可是安装在削出凹槽的竹棍里的,以橡皮筋为动力的铁丝,由于没有磨尖,使得古义人又一次受到了小伙伴们的嘲弄。古义人去村边的铁匠铺,请铁匠用铁丝做了个带有倒刺的鱼叉,现在回想起来,那铁匠就是大黄。

  古义人把旧潜水镜修了修,虽然有点儿渗水,还是戴上它潜到了水里的岩石下面。也不是真想抓鳗鱼,只是做做比自己小的孩子都非常熟悉的水中游戏罢了。谁知没多大工夫,就发现在长长的岩石裂缝中有一条吐着亮晶晶水泡的手指粗细的鳗鱼。它也正瞪着凸出的眼珠瞪着古义人。古义人一次又一次地抬头换气之后,终于将鱼叉贴近鳗鱼的鳃,拉开了橡皮筋。鳗鱼啪嗒啪嗒地甩了几下鱼叉,便不再动弹了。古义人跪在河水里,直起身子,瞧着耷拉在鱼叉上的垃圾一样的死鳗鱼,觉得很可怜。

  从那以后,古义人再也没有去河里玩过的鱼叉,不知怎么竟落到了大黄的手里。看来鱼叉也被收入了“武器库”。那个起义时用的生锈的铁球也一定收在其中吧,这还是他后来才想到的。

  吾良像个孩子似的兴致勃勃地摆弄起鱼叉来,一拉动橡皮筋,前叉就凸出来。大黄提醒他别把尖对着人。后来大黄又催要了好几次,吾良才把鱼叉一扔,醉醺醺地大声嚷道:

  “这就是你说的武器呀……”

  大黄不高兴地说:

  “门上或墙上有小窟窿,从里面会漏出光吧?有人要是从那小窟窿往里看的话,自然会把眼睛贴在上面瞧吧?从那个小窟窿里,用细得遮不住光的鱼叉绷紧橡皮筋迎接敌人不可以吗?”

  “真差劲儿。”

  “俺们现在的对手是占领军,要进行抵抗!只要能弄到轻便的武器,谁还使用这种差劲儿的武器战斗呢!”

  听了这番话,古义人才明白了大黄是为了充实“武器库”才对吾良感兴趣的,大黄说得非常露骨。吾良醉眼蒙眬地微笑着,态度暧昧地应承着。大黄逐渐锁定了目标,提到要吾良和那个美军军官加深友谊的可行性问题。其间,摆上了古义人的母亲在照料朝鲜人家时学会的大蒜猪肉粽子。两个少年回家路上议论说,这是战后七年来他们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宴会将要结束时,大黄突然谈起了古义人名字的由来。这个名字自然是以笛卡儿的西欧思想为原点的,但不止于此,在和大阪——当时的大阪——有贸易往来的这个地方,去商人们的学校怀德堂学习儒学的人很多,其中也掺进了其学统之祖,伊藤仁斋的古学思想。

  “俺们修炼道场的先师是长江先生的太太的父亲,他提出的巴西移民和’又一村‘计划都失败了。这位老爷子少年时代在怀德堂学习了’子曰‘,青年时代又跟土佐的中江兆民用法语学习了’考几特·埃尔高·斯姆‘①。这不正是长江家特有的起名字方式吗!”

  吾良捧腹大笑,使得古义人对他和大黄都感到厌恶。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天真的古义人心情又好转了,起劲儿地和朋友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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