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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三部)(19)



  随着他欧洲之行日益临近,犀吉和鹰子的公寓变成了可以称作专为告别开设的沙龙了。各色来客各随其便,享用丰富酒菜,听唱片,要犀吉弹吉它,就演剧方面没完没了地议论,一直呆到深更半夜。旅行准备节节进行,出发日益临近,这沙龙也越发兴旺起来。对我来说,也有些日子去访问犀吉的公寓,要迟到夜深,才有机会和犀吉两个人单独交换些个人的看法。于是,我和犀吉为进行特别的商谈,只有事前商定到时会齐,或坐了他的奔驰,逃出家门去某家酒馆小坐,此外别无他法。不过,既然我拒绝了犀吉的建议,对我也好,对犀吉也好,由于他的公寓中人员混杂,难得有只剩我们两个人(或再加上鹰子三个人)相处的机会,这一点,无宁说,也是多少有点方便之处的。他的告别沙龙的来宾,主要是把○○○鹰子当恩王(patran)看待的新剧的新演员、年轻的女演员们。此外,鹰子和犀吉不断发掘出来的巡迴演出剧团中的成员们也来参加。在年轻滑稽故事演员中,也看到过杂技家的面影。而且,在他们中间,当然也夹杂着电气工程师马君和阿晓。不用说,雉子彦也会在他店务空闲时间,穿上皮大衣赶来参加。

  犀吉出发去欧洲的五天之前,在上述告别的沙龙里不着边际的杂谈中,鹰子突然冲着我说:

  “阿晓跟我们一起去哩。今天护照发下来啦。”她若无其事地,告诉我这一消息。那时,犀吉被女演员和时装模特儿包围着,在沙发上伸出长长的一条腿,腿土搁着吉它,另一条腿上裸露的脚趾尖像受惊的猫那样,深深地陷进了地毯,弹奏他的固定节目的圣徒故事(legemda)。这样,稍一留神,就可见到那个忧郁、自大、好斗像小鸟样脸面的矮个子阿晓,就在犀吉的吉它正下方,把头发剃短的头,枕在胳膊弯里躺着。他像只不愉快的雏鸟想潜入老鸟翼下似的,显然,对犀吉而言,比全房间中的谁都更加占自权威的位置。再一看,他灰色的法兰绒裤子也好,他的瑞士制绣花的上衣也好,扮成赌博师的德郎克·希那多拉戴在额角上的绿色遮阳帽也好,全部是犀吉本人之物。我在那时,还不很详悉阿晓是甚等样的青年,他既像老人,也像少年,这个全身充满愁苦似的疲劳感的矮个青年,几乎常带几分猖介的沉默,在这公寓最高层次的沙龙人们中虽显得不合群,可如今也能令人直感到他是犀吉最为重要的伴侣。再一想这阿晓尽管担心自己白血球的增加,可却当过卡车驾驶呐喊这一小小的插曲,阿晓便突然成为我心中具有特殊个性的人物了。不过,阿晓在不久前已经辞掉卡车驾驶员的工作了。

  “犀吉君把阿晓领回家来啦。因为阿晓原就不适宜搞体力劳动,还拼命去劳累身子,只好买回维生素制剂,过着三天一次全身注射而后突地躺倒那种古怪的生活。阿晓现在就在这屋里的沙发上,从头顶到脚尖像木乃伊似地用毯子裹着,宿夜哩。在白天便一心热中于这台特大的再生装置罗。还撮弄得马君,来把它改造成能正式发信的装置呐。现在已经能够发信了,还想使它具备小型广播电台这类一功能哩。是个有魅力的孩子,可有时也痛得很哩。也许犀吉十八岁时,也像阿晓这副腔调哩。”

  “照此说来,阿晓现在就像十八岁时的犀吉啦。在那时,犀吉和我正想去参加苏伊士战争。”我以回顾往事的心情凑趣着说,再一想,犀吉和我都长了好几岁啦……

  “阿晓也是想搞次战争似的孩子哇。而且是搞大人的战争”像吉普赛人一样有些敏锐眼光的鹰子茫茫然预感到。

  我虽没任何预见,可在这时,阿晓确实在计划着他独特的战争。那也是只使用巨大线圈如白蚁巢似的犀吉的接信装置的一种特殊战争。我在伦敦就此事问过阿晓,心中受到一次冲击。我对这晚上的犀吉和阿晓的特别亲昵,可说尝到了微微的嫉妒似的味道,同时在犀吉身边的世界出现了新的登场人物,可以同行去欧洲,对此又感到自己对犀吉的责任在感觉上的抑郁闷气氛也多少消散了几分。写在阿晓的护照申请卡的出国目的,是请欧洲的白血病专门医生(他们曾经把稀世的钢琴家从白血病的无底沼泽中,虽说是一刹那,可确实让他浮了上来,开了最后一次精采的演奏会。这样的传闻,由犀吉作为参观意见添写在卡上)治疗婴儿时期在广岛受过原子弹爆炸影响的青年阿晓,可在日前,阿晓的血液,除掉受了恐怖毒害的影响而外,还算是正常的,而阿晓本人,并不相信外国的医生。他说倘若白血球略有增加,将马上坐喷气机,返回广岛的原子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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