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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三部)(15)



  戏演完之后,我和犀吉邀了少年班主去中华街晚餐,当时,我就刚才情节不详的悲剧,多少提了几个问题,这一下,美少年班主竟然眉飞色舞,发挥出惊人的辩才,开始说明这出悲剧的背景。那些背景和因果关系,只从观众席上仰视舞台是不可能完全弄清楚的。说到后来,那被杀的浪人和杀人的白痴少年,实际是同一人物,浪人是自杀的;说来倒也干脆,总觉得少年有这样的雄心是可以理解的。

  “结果,那家伙只在自己一个人的头脑中,编造出流氓赌徒流浪戏中的大纠葛呵!”在从横滨回归途中的奔驰车内,犀吉说。“这样,从其中取出任意一部分来上演,构筑起来的大纠葛过于错综复杂,充满着矛盾;截取的那部分,有何意义,背景如何说明,这一些全然顾不上的罗。就是说,那家伙搞的戏,只有那家伙才明白的因果关系。难道孤单的艺术家搞出来的东西大抵都是那样的东西?尽管如此,能让满座的老大娘抽泣着在欣赏,我认为那家伙的本领还是相当大的喽。”

  我赞同斋木犀吉的评价。×××鹰子对犀吉如此热衷于演剧非常满意。想来,尽管犀吉那样频繁地瞒过她的眼睛,跟旁的女人睡觉,我认为这时期的鹰子跟犀吉的结婚生活还算最幸福的吧!演剧是她的热情,另一个热情则定是犀吉了,因为如果犀吉本人对演剧抱有热情,则犀吉和鹰子就会被热情这个三角形卷轴坚固地围住而稳定下来。鹰子一面作好跟犀吉同去欧洲旅行的准备,一面着手进行不久而将成为她们新的戏剧运动据点的小剧场的收购计划。不用说,在背后,还集中了一族实务家们冷静的计算器那样的头脑,作为强有力的后盾,可事情也像进行得十分顺利似的。

  在鹰子和犀吉的带领之下,我也有好几次去过那新宿的新闻电影剧场。那是幢像进入迷宫似的,位于旧公娼地区深僻处的一座荒废得像小仓库的建筑物,从白天起,跟新闻电影一起,还放映介绍***主义者运动的电影。在那里,伫立在充满古怪风味的阴暗处,凝视着画面,会涌现出这样的想法:新闻电影中的各国首脑们现正举行会谈的路易王朝样的会议场,不是眼看就要被荡漾着暧昧微笑的***主义的女友所占领了吗?相反,***的疯狂的一伙人的胶片,受了新闻现实感的感染,看来也十分生动、具体。就是说两种类型短篇的交叉上映,确能收到相当刺激的效果。

  不久即将成为这幢建筑物业主的鹰子,在电影上映时并不特别禁声,仍像鸟儿一样,自由地跟犀吉和我说明剧场的改造计划。在那里,观众大致也不多,而且他们都只极专心地仰望着画面,所以没有讨厌鹰子,从而吹起口哨的观众。想来从正午起来到那里,无精打采地坐在暗处的特殊人物,总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像冬初的虫子潜入洞中一样,只不过“潜入”而已。于是,燃起热情之火的可以不客气地说,也一定只有斋木犀吉夫妇和我三个人而已。尽管剧场的观众席原也十分狭窄;然而,鹰子还说按照自己的计划已经过于宽敞了。改造之时,她说要把舞台一直往前伸,观众席位确定为五十席左右。在她的剧场内,必须让观众看得清舞台主人公皮肤上的毛孔,而且这个剧场在观看演出角色上虚构的演员的同时,在厚厚的舞台化妆下,影响了对角色本身,演出本身的观赏。观众一定要有看清作为日常生活中人的演员皮肤上的细微颤动的权利……

  “我在雅典过寒假时,去了卫城(acropolis),登至山腰的土耳式样地下室中一个,会见一位有名的娼妇。可是,在我借住的场所,有不少年轻知识分子,他们是各种国籍的世界主义者,但都知道那样希腊姑娘裸露身体的每个部分,这一些便成为大众共同的话题了。像在一辆游览车上,乘车去参观名胜之后的游客那样,谁都会入迷地对那姑娘身体上的“名胜”谈论不休,而且边还在喝着茶哩。我梦想着有这样一个能让观众对在我的剧场上演的演员们如此传扬的剧场呵。为此,我的剧场必须限定观众人数,使每一位观众,都把舞台的演员当作个人的秘密似地独占着并以此为乐。我要把这剧场办成像演秘密剧的顶楼那样的地方。”

  鹰子一住口,犀吉附在我的耳边,用不胜愤怒的语调,说了如下一段话。这究竟是太实话呢?还是他胡诌的谎话呢?“在鹰子二十二、三岁时,女扮男装,去嫖希腊少女娼妇哩。恶心吧,以年轻姑娘的身份,万一被雅典的拆白党看穿鹰子是个女性的话,奸污之后,还要被贩卖到开罗或伊斯坦布尔去哩,日本女性,在雅典拆白党眼里,看去蛮像个男性,有此误解这才救了这家伙。鹰子让希腊姑娘手里捏着几百德拉克马①的金钱,才使她们真的忍住了古怪的现世苦难呵。这就是眼下的日本女性!”说着,慨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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