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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二部)(20)


  犀吉像也要噗哧地笑出声来,定然是努力忍住了。接着,又是几句听不清的低声对话。可又再一次冒出犀吉凶狠的呵斥声。他这样大喊大叫,谅来已极度的愤懑了。

  “你说想就人类间的爱和连带责任,来听听他的意见吗?但是,搁下杀不杀他,会见后再定夺的信,这是有关人类之间的爱吗?有关人类连带责任的问题吗?别甜言蜜语!”

  接着,好一会,访问者的语声在继续,但语意听不分明。现在像古怪人物似地大声在呵斥的,倒是犀吉了。犀吉要来访者承认这样的事实。他这么说:

  “他现在受到了威协,这事儿凡是看报的人,不是全都知道的吗?喂,作为我,一个威吓者去威吓另一个人,基本上承认的吧!因为协迫他人的权利是民主主义体制一向承认的。喂,不要现出怀疑的神色来,不过,别人在恐吓A。你又在随声附和着他人去威吓A,那是基本违反人类的尊严的事。对A来说,你作为人类岂止是可耻。对恐吓者来说,作为人类,也是可耻的,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跟其他恐吓者一样,对他的小说有怨气,而来恐吓他的话,我就不来多管闲事。只要把你扭送警察就行了。但是你只是想同他会会面,说说话。因而,你竟打了三十次电话,可他不在家。你却认为他在家,因而恼火了。而且想出以和他见面作为手段,扮演个恐吓者。那不是人类所搞工作中最低级的一种吗?”

  接着,又是一阵紧张低沉的继续争吵声。猛然间,犀吉的语声音爆炸似地高亢起来。

  “你,滚回去!”他大声喊叫。

  我顿时起疑,心想犀吉和来访者莫非已开始互殴,可实际并非如此,由大门口传来粗暴的关门声。而后,又听得斋木犀吉脚步声响,跑上楼来。

  “我去去就来,”紧张得脸色苍白,伤疤呈紫黑色的犀吉,叉开两腿,站在书房入口处,挑战似地向我招呼。

  “去哪儿?”我趔趄着说。

  “去盯那家伙的梢,那家伙究竟是哪个类型的秘密会社成员呢?他不过是对你有好奇心的哪个学校的学生罢了,是哪家善良的有排他性的市民家庭的少爷。因而,我对他生着气呐。一想到那家伙,干这样卑鄙的、虚伪的恐吓之后,竟然仍能心安理得地裹在他的保护人怀里度过今夜,心里就来了火。在那家伙若无其事溜进自己的家门前,我去盯他的梢,弄个明白!”

  当时,我想制止住斋木犀吉。但是,他跟第二次从我面前销声匿迹时一样,毅然决然一步步从扶梯对面的暗处下了楼,跑向大雪纷飞的户外。罩上套鞋的鞋子踏着稍有积雪的地面,急促地响起滑稽戏似的脚步声。

  斋木犀吉刚走,娇小脑袋上满是雪花的卑弥子,拿着内装五十万日元的信封回来了。她在路上碰到了犀吉,得知事情的经过。因而,卑弥子对那怪汉毫无恐惧。她确信那男子,若说要加害于自己的冒险家丈夫,看来还过于稚嫩些。是个冒牌货。我对犀吉新家庭的家风,又产生出一种敬畏心情……于是,卑弥子和我决定等候,雉子彦那边打来的电话。卑弥子用我的新毛巾,擦去头上溶化的雪水,找遍厨房间,发现了咖啡壶,为我和她两个煮开了咖啡。因我和她都不认为犀吉追踪恐吓者是件毫不费力就能结束的事,所以没为他预先准备咖啡,在书房里,我们两人,隔着咖啡杯,互相加上砂糖和炼乳。这时,说来可笑,我会具有这种古怪的倒错心情:认为卑弥子和自己是两姐妹,是两个女人在静静地等候一家之主从危险的狩猎处返回来。于是,我犯了大姐姐好管闲事的毛病,不由得询问她这样的事。而卑弥子也同样尴尬,呈现出面红耳赤的丑态,心情不快,缄口不语。(你想啊,我和卑弥子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地相对而坐。而且,相互间对对方不了解的事儿太多太多,更感到不好意思。)

  “跟犀吉一起生活所得的收入,就靠那夜警工作到手的钱吗?还是犀吉另有其他工作?”

  “有时,画画营养剂广告,做做电车中挂广告的工作,另外还有书的装帧。”卑弥子说。

  “不过,那是不正规的。犀吉君倒不是单为了收入才去干夜警工作的唷。是为了思考问题。”

  “不好办哪,你们不也仍然困难吗?”我好像斋木犀吉多管闲事的大婶那样说。

  “我们在结婚前不久,景况很好的呐。那时我们是有钱人。就因为犀吉去世的父亲出版了一本书的缘故。那时算到了顶了。用了那笔钱,每天上饭馆,到结婚为止。”卑弥子悠悠然愉快地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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