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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冒险(第一部)(14)



  “那么,你打算干什么?想搞些什么新花样,要这样急着把猫等等往我这儿塞?”

  “我一定要逃跑。逃跑了,暂时还必须躲起来。怕的是要遭人杀害或被切断了手指哩。而我对被杀害、被切手指同样害怕,同样讨厌呐。”

  斋木犀吉身后趴着的少年,这时以女性似的肉感格格地笑得肩膀和细脖颈都在发颤。我认为那少年由恐怖心里产生出歇斯底里的症状。心中对那个少年产生出和对篮里不时喊叫的猫同样的厌恶之感。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和这家伙两个人一起和那变态的色情狂四十岁的女子睡过觉哩。那个脏兮兮像肥猪似的女的既有幼儿***,还有成年时养成的***,她想同时满足那双重的性饥饿,自然是既有前,也有后哩。我和我的朋友出于好奇心搞了一下子,可过后,只觉得心中不快,从而强要她付出十万日元。这一来,那肥猪在付过钱一周之后,你猜怎么着?不由你不信,她居然找到地方上的职业流氓,来要回那十万日元哩!没留神上了那十足变态的色情狂四十岁女人的当哩而她又正好在那发胖的时节!”

  我觉得愤懑,悲戚而且茫然若失,还在发生歇斯底里笑声的少年和仍然坐在草垫上用尖锐的声调唠叨不止的斋木犀吉实在可厌。这些人终于弄出乱子来啦,伦理上的追求者斋木犀吉多么低级的趣味!而且说来惭愧,我听了少年和犀吉和肥胖型女子三者***的话,也有几分昂奋。

  “把钱还了她不就完啦?犯不着为这点事逃走吧?”“钱早花光哩。而且我想还是逃了好,决不能认输。与其让流氓抢去钱财,还不如把那家伙打一顿藏匿起来的好吧。”“别说孩子话!”我越发气恼了。“现在我身上只有卖小说得来的七万日元,先借你用,余下的钱我去别处设法弄来可好?”

  斋木犀吉没作正面回答。他从草垫上站起身子,轻轻拿起皮箱和柳条篮。

  “有了这些钱,为什么不去做套好好儿的衣服穿?还穿那套学生装,像只企鹅,多难看。趁现在有空,给你介绍一家相熟的西服店。来,你单给我拎这只箱子吧。这两天,没法好好睡个觉,好疲倦哩。”他羞答答脸上显出乏力的微笑说。而后对着其时在身后由手腕间抬起头来的少年,“好啦,我这就走啦。我揍了那家伙,引起了纠纷,纯粹是我和那家伙两个人的问题啊,和你没直接关系,这点不好含糊哩。明天起照常在店里好好工作,作人行事多注意点儿!那么,再会了!”一说完,这少年满面通红,带着哭声回答:“那么,犀吉君,再见了!”这有似于绝望的小鸡那样的啼声,我对此越来越感到厌恶,并立即再次把它与性的醋意联系起来,便连忙提起沉重的皮箱,带头跨出小提琴商店。一登上地面,时间将近黄昏,门松已经完工,有一种东方圣诞节的感觉。工人们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再一次蹙起眉头对平平稳稳抓起猫篮从后跟来的斋木犀吉问道。可他仍像歌唱般坦然地说:

  “我在搞拍片工作那会儿,和‘机关’相识啦,所谓机关是起初的暗语。你知道有种人叫‘女炫’①吧,那是以贩卖妇女为业的,而这是转卖男人的职业,即男炫。比方说吧,如今发现一些搞同性恋的青年男子,若不搞就苦不堪言,那么就把他们往这个方向引。某个影片公司有个董事,他就在悄悄地物色着同性情人,他和那作为牺牲品的小伙子要通过所谓‘管道’才能联系上。也有时把那些好色贪财的小伙子介绍给要找男子的妇女。就是这样的男炫,跑到我和那个小提琴店里的店员朋友跟前,提出四十岁女子有变态***要求的事。那家伙是个女演员,是得过什么演技奖的大名人,现在这世上,连条狗都能叼回个特别演技奖哩。我是想在对性这个命题把我自身意见的卡片数再增多一张。到末了,我发现自己在此处已无法安身,出了大事哩。”

  ①指江户时代拐骗妇女转卖给妓院的人贩子。“这事儿搞得多荒唐,你所谓性这个命题的卡片是怎么回事?”我说作答。我们俩在银座的暮色下杂沓的人群中快步朝前走。却不料斋木犀吉说起了这段话:“呵,我看过你的两篇小说了。你说是一种在女子肌体上穿一件既短又薄贴肉衬衣那样小阻力的文体,可实际你发表的小说不是类似于中世纪斯拉夫骑士有全身甲胄那种阻力的文章吗?”这样,我们俩各自向对方说出了一段侮蔑性的话。我们从此默无一言像仇人般警戒着对方,可仍然肩并肩悄悄地朝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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