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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战后业余棒球的鼎盛时期(7)



  虽然漆黑而又垂直的头发紧贴在卵形的头顶上,森的母亲可以说是属于我们的母亲的那一辈人的类型。但是,她的脖子向前探着,向斜下方不眨眼地凝视,而在她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黑黝黝的脸上,却带着与等待在那里的母亲们毫无共同之处的一种特殊的时髦感。不过,显然在森的母亲那瘦小的身子上也具有和我们的孩子们的母亲们同样的遭遇了不幸的忧患而形成的性格。森的母亲像生病的小鸟,一直哆嗦着,拒绝别的母亲向她搭话。

  4

  “荣格看得如何啦?”森的父亲再度露面的早晨,他又带着挑衅的、不客气的、死盯着我想要看出反应的目光说道。

  “很有趣么?合乎你的口味么?”

  “很有趣儿。荣格本人的梦更加令我着迷,甚至引起我的激情呢。那个UFO的梦。”

  “那就是魔法的幻灯呀。”森的父亲在高高的颧骨上装点了几丝高傲的微笑。而且,露出忽然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也去听过心理学或者哲学课吧。你是理学院毕业的?”

  “如论职业,我从前是原子物理学家。如果再告诉你我是核电站的职员,你不会认为我扩大了解释范围吧。我就是那一类的原子物理学家和核电站的从前的工程师。不过,提起你的出身,我倒是很了解啊。我甚至还给你写过信呢,虽然没收到回信。不过,那是给你的抗议信,所以,没有回信我也不会因此不快。反过来说,虽然发出了抗议信,我的不快以及和我共事的伙伴们的不快也不能一笔勾销啊。”

  “啊?是么,有过这样的事么?如此说来,我倒真从核电站的研究人员手中接到过信,而且也确实没写回信。那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啦。不过,我认为那封信里没有我必须要回信的内容,记得模模糊糊的了……”

  “我可不是又来向你抗议的。像那种抗议还常常有么?”

  “当然有啦。有的可以给他们写简单的回信,也有的像你的信那样,预先就知道得不到对方的回信,大体上也就是这样两种抗议信。不过,最令人不快的是另外一种信。那恐怕不具体对你讲就不可能明白了……”

  “什么样的信?”

  “其实,那信太差劲儿了。”我说道。

  我和那个没见过面的青年在心理上差不多纠缠六年多了。我听见过他的声音,他醉得呼哧呼哧地喘息着,通过电话线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要杀你!我是“死猴儿”,我为什么就得受五六年痛苦?我要宰你。”

  他一天来了十二次电话,我拿起话筒,他沉默了一阵,然后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了第十三回:

  “你赶快进精神病医院吧!”

  不过,死猴儿的主要武器是写信,我简直被他折腾得无可奈何了,因为信是用硬铅笔写在活页本上撕下的纸上的,所以不把纸迎着光就看不清。信上写道:

  “因为你夫妻俩的血是肮脏的,所以才生了个白痴。不过,没有必要让我亲手消灭你们。如果我这封信能够打动你们的心,你们就应该在最近全家自杀了。”

  这种信,以每周三封至五封的频率送到。

  死猴儿在信中夸耀他父亲是“与你的家世不同的,日本最大的钢厂的优秀营业员”,他是“良家子弟”,“每周都要接受精神科医师的治疗。”据说正在抄写经文的他的母亲,因为我妻子被那些信弄得神经衰弱,所以每月都寄来谷口雅春的杂志,用以抚慰她心理上的创伤。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把死猴儿极为固执的讨人嫌的勾当当做扰乱社会的行为,当然除了我和妻子以外。

  “死猴儿”是他在电话中自报家门的,而且似乎颇为自豪,在信中也这样自称。死猴儿是纳尔逊·奥尔格林《长着金手腕的人》一书中的吸毒者的幻觉,那人在戒毒期间感到脖子后边扒着一只死猴儿。这位给我来信的人的用意,就是向我宣告他是扒在我脖子上的死猴儿。

  “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想甩掉我这个麻烦,只有杀掉我,或者扭送警察,在我决心自杀以前,大概一直要做你的死猴吧。缠住一个人,在他自消自灭之前一直让他苦恼,这对于抱着某种信念的人来说绝不是难事。如果想到那是死猴儿的事业的先天的属性,就更能理解了。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已经使一位姑娘哆哆嗦嗦了,然后我就扒上你的脖子,逮住你的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死猴儿”啊。”

  扭送警察?警察当然了解那青年曾给一同参加旅行研究会团体旅行的另外一所大学的女生邮寄过装刀片的信的几个月单恋的过程。但是,这位青年向警官表明了他并没有加害的用意,于是就免予追究了。因此,死猴儿本人,也就是那位自发地前往精神病医院的“良家子弟”,根据这一经验就知道,他不论发生什么行为,警察都会宽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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