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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第19章 玛格丽特)(4)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没错儿……”

    但玛格丽特冷冷地觑了他一眼,看得他马上就抬起屁股走开了。

    “看,这就是个例子,”玛格丽特心里又对那个占据着她整个身心的人说,“其实,我何必要把刚才那个男人赶跑?我很寂寞,而这个猎色之徒长得又有什么不好?难道只因为他用了那么个粗俗的字眼儿‘没错儿’?再说,此刻我为什么要像只猫头鹰似地独自呆在这大墙脚下?为什么被排除在生活之外?”

    她陷入极度的悲哀中,头垂得越来越低。这时,早晨那种充满期待和令人激动的心潮又突然涌上她的心头:“是的,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当这心潮第二次涌起时,她发现是由音响构成的:咚咚的鼓点声和有点走调的小号声,透过城市的喧嚣听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了。

    她最先看见的是一个骑在马上的民警,马走得很慢,还有三个民警步行跟在后面——他们正顺着公园栅栏墙外的路朝前走。紧接着是一辆开得很慢的大卡车,车上是乐队,跟在乐队后面徐徐前进的是一辆崭新的运灵敞车,敞车平台中间的棺材上盖满了花圈,平台上,棺材四角,有四个人执绋,三男一女。虽然隔得相当远,玛格丽特还是看清了执绋者的奇怪表情——个个都是神不守舍的样子,左后角的妇女的表情尤其明显。她那张本来就肥胖的脸仿佛被某种神秘趣闻从内部撑得更加圆鼓鼓的了,两只肉眼泡儿的小眼睛里闪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火花。看样子,她马上就憋不住了,就要朝死者那边一挤眼,一努嘴,对您说:“您瞧见过这种事吗?简直像神话!”跟在灵车后面慢慢步行送殡的大约有三百人,个个脸上也都流露着同样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玛格丽特目送着出殡的行列,听着有气无力的、单调的土耳其鼓的“咚咚”声。鼓声逐渐远去,逐渐平静下来。她暗自思忖:“这些送葬的人真怪!……‘咚、咚’的声音也叫人心烦!……噢!真的,只要能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人世,为此让我把灵魂抵押给魔鬼也心甘情愿!噢,真烦人!……不过,有意思,这帮表情奇特的人们是在给谁送葬呢?”

    “给柏辽兹,给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送葬,”玛格丽特忽然听到身旁有个带些鼻音的男人的声音,“他是‘莫文联’的主席。”

    玛格丽特不由得一惊,转过身去,看到身旁坐着一个男人。这人显然是在玛格丽特看送殡队伍看得出神的时候悄悄坐到长椅上的,而且,想必是她刚才把心里想的最后一个问题无意中说出声了。

    这时送殡的队伍慢慢停下来,大概是前头遇上了红灯。

    “可不,”只听陌生男子继续说,“这些人的表情也真怪。大家抬着死者出殡,可一个个心里却都在琢磨,他的脑袋哪儿去了?”

    “什么脑袋?”玛格丽特审视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人问道。他个子不高,棕红头发,戴着圆顶礼帽,嘴角支出来一颗獠牙,衬衣浆得平平展展,穿一套优质条纹料西装,脚上的漆皮鞋锃亮,领带色彩十分鲜艳。奇怪的是,在上衣小口袋里,男人们通常是装块小手帕或插枝自来水笔的,这个人却插了一根啃光的鸡大腿骨。

    “噢,您看,是这么回事,”红发人解释说,“今天早晨,在格里鲍耶陀夫之家的大厅里,有人把死者的脑袋从棺材里偷走了。”

    “这怎么可能?”玛格丽特不由得问道,想起了刚才在无轨电车里听到的耳语。

    “鬼知道怎么搞的!”红发人讲话的语气很随便,“不过,顺便说一下,我看这事不妨去问问河马。那偷儿的手脚太利索了!噢,这一来可真是闹翻了天!而且,主要是弄不明白,那东西,那个脑袋,谁要它?要它干什么?!”

    尽管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满腹心事,她还是不能不为这陌生人的胡诌感到震惊。忽然,她大声问道:

    “对不起,您方才说的是哪个柏辽兹?就是今天报上登的……”

    “那还用说,那还用说……”

    “这么说,跟在车后送葬的都是文学界的人?”玛格丽特问道,忽然露出咬牙切齿的样子。

    “嗯,一点不错,就是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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