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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照(15)


    黄堂还是迟疑了一下,如果一个人的手,可以通过电话线,直传过去,我就会毫不犹豫,在这时重重地给他一拳,而且一定要打在他的鼻子上。
    他迟疑了一下之后,才道:“发生了一点事,我们是接到了报告之后赶来的。”
    我怒道:“他妈的,我就是在问你发生了甚么事。”
    面对着这种人,办法倒不少,可是在电话里遇上了这样的人,似乎除了忍耐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职员为甚么要请求警方的协助?”
    黄堂这次,倒答得很快:“由于胡所长的私人实验室,有异样的声响传出来,外面的职员听到,声音听来像是甚么东西的碎裂声… ”
    我几乎在哀求:“不必向我叙述得那样详细,说得精要点,你是在办案,不是在写小说。”
    黄堂停了片刻:“你这人真难应付,如果你可以立即赶来,我看事情比较容易明白,至少你是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
    我吃惊道:“这是甚么话?他死了?”
    黄堂道:“没有,他不见了!”
    我怔了一怔,知道在电话中说起来,一定越说越糊涂,看来非得去一次不可,虽然胡怀玉的水产研究所离我的住所相当远,但是比起南极来总近得多了。
    我简单地道:“我马上来。”
    黄堂忽然问:“尊夫人… ”
    我自然记得,他对白素的评价比对我的评价高,所以我立时道:“我一个人来就是,你等我。”
    我放下电话,向书房外走去,白素跟在我的后面,我一直来到门口:“我和胡怀玉分手,不过几小时,就有了意外,他失踪了… 至少黄堂那样说。”
    白素蹙着眉:“在电话里,怎么能够把一件复杂的事弄清楚?”
    我回过头来:“你肯定这是一件复杂的事?”
    白素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应该是,你忘记了,胡怀玉为了那冰块中不见了的胚胎,一直在担忧… ”
    一听得白素那样讲,我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是不是那个“逃走”了的,根本不知道是甚么东西的生物,真的有力量导致灾祸?
    这种情形,想起来,有点滑稽,但如果真正发生了,却极其可怕,因为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东西,完全不知道。
    连是甚么东西都不知道,当然更谈不上可以用甚么方法来对付。
    我望了白素一眼:“希望只是一场虚惊。”接着,我加快了脚步,出了门,上了车,在发动车子的同时,我大声道:“我去去就来。”白素向我挥了挥手,我驾车驶出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和胡怀玉会面的情形,我和他在研究所门口分手,黄堂说我最后和他在一起,这种说法很值得商榷。或许,他和我分手,一直回到了实验室,虽然有人见过他,但是他却并没有和人打招呼。
    胡怀玉带着我参观整个研究所,也没有向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介绍我,所以我才成了其余人眼中的“神秘人物”。不过我知道,所谓“神秘人物”的印象,多半是后来发生了神秘的事件之后,才逐渐形成的。
    至于胡怀玉在实验室中所做的事,整个研究所中,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极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胡怀玉在实验室中,培养张坚自南极送来的、在冰块中冻结着的生物胚胎,并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甚么他要严守秘密?
    当然,事情本身相当神秘,在南极冰层下发现的生物胚胎,培育成长,究竟是甚么生物,这种消息,如果向大众公布,当然会轰动一时,也有可能造成若干恐慌。
    但是,同研究所中生物学家商讨研究一下,又有甚么关系?
    看来,胡怀玉相当谨慎,不想事情在未有结果之前,引起不必要的惊惶,所以一切由他一个人进行。
    我一路上不断想着,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到水产研究所去的路相当遥远,后半段路程,几乎全在漆黑的、没有路灯的静僻道路上行驶,自然,我也将车速提得相当高,高到了即使一个大转弯,车轮和地面摩擦,也会发出刺耳声音来的程度。
    我隐约可以看到前面研究所建筑物发出的灯光,估计大约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车子到了研究所的大门,一个警员迎了上来,一见到我就说道:“黄主任已经等急了。”
    我“哼”地一声:“他甚么时候性急起来了。”
    我将车子直驶到了建筑物的前面才下了车。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神情都十分异样,望向我的眼光,也有点怪里怪气。白天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有一些工作人员,胡怀玉可能约略地替我作过介绍,我也记不得了。
    我迳自向胡怀玉的实验室走去,才来到了实验室的外间,就看到了黄堂和几个职员。黄堂一见我就道:“怎么那么久?”
    我冷冷地道:“最好我会土遁,一钻进地下,立时就从这里冒出来,那就快了。”
    黄堂闷哼了一声,在他身边,有一个看来年纪十分轻的警员,可能才从警察学堂毕业出来,竟然连看上司的脸色也没有学会,兴致勃勃地望着我:“卫先生,传说中的土遁,是一种想像,我觉得如今的地下铁路,倒真是土遁——从一个地方钻下地去,又从另一处的地下冒上来。”
    这位年轻警员的说法,相当有趣,和一般人认为“千里眼”就是望远镜的说法一样,我只向他笑了一下。不过他的上司黄堂,却显然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欣赏,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是么?那么火遁又是甚么?水遁又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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