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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 (第1节))(8)



    既然希尔贝特在读《金眼女郎》,我就不想向她借阅这本书。但是,在这最后一个晚上,当我去她那儿时,她借给我一本书,让我在睡觉前阅读,这本书使我产生的印象相当强烈而又混杂,不过并不持久。这就是龚古尔兄弟未曾发表的日记。

    我在熄掉蜡烛之前读了抄录如下的那一段。我对文学缺乏才能,过去在盖尔芒特那边已经预感到,在这次逗留期间又得到了证实——那天晚上是这次逗留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动身前夕挑灯夜读的那个晚上,由于习惯即将废除,麻木随之消失,就试图对自己作出评价——,这时却使我感到这并不是值得如此惋惜的事,仿佛文学不能揭示深刻的真理;同时,使我感到伤心的是,文学不象我过去所认为的那样。另一方面,如果书中所说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并不比我看到过的东西更为美好,那么我就感到会使我住进疗养院的多病身体也不值得如此惋惜。但是,现在这本书谈到了这些事物,有一种奇怪的矛盾使我想要看到它们。下面就是我在因疲劳而闭上眼睛之前所读的那几页:

    “前天,维尔迪兰为了带我去他家吃晚饭,突然

    来到这里,他是《杂志》①过去的评论员,是惠斯勒

    论著的作者,在这部论著中,这个独特的美国人的

    风格和艺术色彩,常常由酷爱被描写的事物的各种

    精细和妩美的维尔迪兰十分细腻地表达出来。我在

    跟他走之前更衣的时候,他讲起了故事,有时象受

    惊时在作忏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说他在和

    弗罗芒丹的‘马德莱娜’结婚之后立刻放弃写作,放

    弃写作的原因是有服用吗啡的习惯,据维尔迪兰说,

    这样做的结果是,他妻子的沙龙里的大多数常客都

    不知道女主人的丈夫曾经进行写作,所以在谈论夏

    尔-布朗、圣维克多、圣伯夫和比蒂时,认为这些

    人肯定比他高明。‘哦,您龚古尔,您十分清楚,戈

    蒂耶以前也知道,我的《沙龙》和那本蹩脚的《昔

    日的大师》②不可同日而语,但在我妻子的娘家,那

    本书却被捧为杰作。’然后,在一个傍晚,在特罗卡

    德罗宫的那些塔楼附近,仿佛有一个微光在最后一

    次发亮,使塔楼变得象过去糕点铺里涂上醋栗冻的

    塔形蛋糕。那天傍晚,谈话在马车里继续进行,马

    车将把我们送到孔蒂河滨路,即他们公馆的所在地,

    主人认为这座公馆就是威尼斯大使过去的公馆,里

    面据说有一个吸烟室,维尔迪兰对我说,吸烟室是

    按照《一千零一夜》的方式,从一座我忘了名字的

    著名palazzo③里原封不动地搬来的,这座宫殿里有

    一个石井栏,表示圣母玛利亚的花冠,维尔迪兰确

    信这必定是桑索维诺④最美的作品,据说是给他们

    的客人们弹烟灰用的。确实,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漫

    射的月光呈海蓝色,真象是威尼斯传统中墙粉的颜

    色,在这种底色之上,法兰西研究院圆屋顶的轮廓,

    使我想起瓜尔第的绘画中的保健女神像,此情此景,

    不由使我产生一点幻觉,仿佛自己是在大运河之畔。

    这种幻觉得以保存下来,是因为这座从二楼看不到

    河滨路的公馆的结构,也是因为公馆主人那番能唤

    起回忆的话,他肯定地说,渡轮街的街名——见鬼,

    我从未想到过这点——来自过去的修女乘坐的渡

    轮,米拉米翁修会⑤的那些修女是去做圣母弥撒的。

    我在姑妈古蒙夫人居住的街区闲散地度过了童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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