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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第33节)(4)



    他放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遇到了范德卢顿太太投来的惊异目光。

    “你认为挺可笑吧?”她脸上一副苦笑说。“可怜的里吉纳想留在纽约,我想这主意当然有它荒唐的一面。”阿切尔喃喃地说:“当然。”

    这时候,他意识到奥兰斯卡夫人另一位邻座与他右边这位夫人交谈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同时他也见到端坐于范德卢顿先生与塞尔弗里奇-梅里先生中间的梅,顺着餐桌迅速使了个眼色。很显然,他这位主人与他右边的夫人总不能一顿饭下来一直保持沉默,互不交谈。他转向奥兰斯卡夫人,她以淡然的笑容迎着他,似乎在说:“哦,我们坚持到底吧。”

    “你觉得旅行很累吧?”他问。他的声音十分自然,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她回答说恰好相反,她在旅行中很少感到有什么不适。

    “只是火车上太热,你知道,”她又说。他则说,到了她行将奔赴的那个国家,她就不会再受那份罪了。

    “有一年4月,”他加强了语气说,“我在加莱至巴黎的火车上,有好几次差点儿给冻僵。”

    她说这并不奇怪;但又说毕竟还是有办法的,可以多带上一块围毯嘛;她还说,每一种旅行方式都有自身的困难。对此,他冷不了地回答说,他认为,与远走高飞的幸福相比,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她脸色大变,他突然又提高嗓门说:“我打算不久以后一个人进行漫长的旅行。”她脸上一阵震颤。他朝里吉-奇弗斯探过身去大声道:“我说里吉,去漫游世界你看怎么样——我是说现在,下个月就走?你敢我就敢——”听到这里,里吉太太尖声说,不过了马撒-华盛顿的舞会,她决不会放里吉走。那个舞会是她准备在复活节那一周为盲人院安排的活动。她丈夫则温和地说,到那时他就得为准备国际马球赛进行训练了。

    然而塞尔弗里奇-梅里却抓住了“漫游世界”这句话,因为他曾经乘自己的汽艇环行地球一周,于是抓住机会给餐桌周围的人提供了几条有关地中海沿岸那些港口水深太浅的惊人见闻。他补充道,可说到底,这事倒无足轻重;因为,你若是见过了雅典、士麦那和康斯坦丁堡,其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一游呢?梅里太太说,她太感激本克姆医生了,是他让他们俩答应不去那不勒斯的,因为那儿有热病。

    “可你必须花三周时间才能游遍印度,”他丈夫让步说,他急于让大家明白,他决不是个轻浮的环球旅行家。

    就在这时,女士们起身到客厅去了。

    在图书室里,劳伦斯-莱弗茨无视几位要人的在场而占据了支配地位。

    像平时那样,话题又转回到博福特夫妇身上。就连范德卢顿先生和塞尔弗里奇-梅里先生也坐在大家心照不宣地为他们留出的体面扶手椅里,等着听这位年轻人的猛烈抨击。

    莱弗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美化高尚人格。歌颂家庭神圣的感情,义愤使他谈锋犀利。显然,假如别人都效法他的榜样,以他的话为行为指南,那么,上流社会决不会软弱到去接纳一个像博福特这样的外籍暴发户——不会的,老兄,即使他娶的不是达拉斯家的人,而是范德卢顿家或拉宁家的,那也不会的。莱弗茨愤怒地质问道,假如博福特不是早已慢慢钻进了某些家庭——莱姆尔-斯特拉瑟斯太太之流就是紧步他的后尘——他怎么能有机会与达拉斯这样的家庭联姻呢?假如上流社会主动向平民女子敞开大门,是否有益虽然值得怀疑,但危害还不是太大;而一旦开始容忍出身微贱、钱财肮脏的男人,那么,其结局必然是彻底的崩溃——而且为期不会很远。

    “假如事态照这种速度发展,”莱弗茨咆哮着,那神态好像是普耳装扮的年轻预言家,只是还没有变成石头。“那么,我们就会看到我们的下一代争抢诈骗犯的请柬,跟博福特家的杂种结亲。”

    “咳,我说——不要太过火嘛!”里吉-奇弗斯和小纽兰抗议说。这时,塞尔弗里奇-梅里先生更是大惊失色,痛苦与厌恶的表情也浮现在范德卢顿先生那张敏感的脸上。

    “他有杂种吗?”西勒顿-杰克逊喊道,接着竖起耳朵等着回答。莱弗茨想以笑声回避这个问题,老绅士对着阿切尔的耳朵喊喳说:“那些老想拨乱反正的人真奇怪。家里面有个最糟糕的厨师的人,总爱说外出就餐中了毒。可我听说我们的朋友劳伦斯的这顿臭骂是事出有因的:这一次是打字员,据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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