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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第27节)(2)



    管家听声音很熟,便推开起居室的门通报道:“朱利叶斯-博福特太太到。”接着又为两位夫人关上了门,他觉得她们俩一起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光景。当明戈特太太的铃声响起时,博福特太太已悄然离去。只见老夫人独自坐在她那把大椅子里,脸色煞白,十分吓人,她示意管家帮她进卧室。那时候,她看起来尽管明显十分苦恼,但身体与头脑仍能完全控制。那位混血女佣把她安置在床上,跟平时一样给她端来一杯茶,把屋子里一一收拾停当,便走了。但在凌晨3点钟,铃声又响了,两个仆人听到这不寻常的召唤急忙赶来(因为老凯瑟琳平时睡得像婴儿一般甜),发现他们的女主人抵着枕头坐着,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一只小手从大胳臂上无力地垂下来。

    这次中风显然还属轻度,因为她吐字还算清晰,能表达自己的愿望;而且医生第一次诊治之后,很快便恢复了面部肌肉的控制。然而,这件事不仅引起全家人极大的惊恐,同时在了解真相后,他们也产生了极大的愤慨。大家从明戈特太太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得知,里吉纳-博福特是来要求她——真是厚颜无耻!——支持她丈夫,帮他们度过难关,照她的说法,别“抛弃”他们——实际上是功全家人掩盖并宽恕他们的丑恶行径。

    “我对她说了:‘名誉终归是名誉,诚实终归是诚实,在曼森-明戈特家,永远不会变,直到人家把我脚朝前从这儿抬出去,’”老太太用半瘫痪病人的沙哑声音结结巴巴对着女儿的耳朵说。“当她说‘可是姑妈,我的姓名——我的姓名是里吉纳-达拉斯’时,我说:‘博福特用珠宝把你包裹起来,你的姓就是博福特了,现在他又用耻辱包裹了你,你只好还叫博福特。’”

    韦兰太太流着眼泪,惊恐万状地喘息着转述了这些情况。由于承担了这不寻常的义务,最终不得不面对这些讨厌而又可耻的事实,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我要是能瞒住你岳父该多好啊!他老是说:‘奥古斯塔,可怜可怜,别毁了我最后的幻想。’——可我怎么才能不让他知道这些可怕的事呢?”可怜的夫人哭泣着说。

    “妈妈,他毕竟见不到这些事了,”女儿提示说。韦兰太太则叹息道:“啊,是的;感谢上天,他躺在床上很安全。本科姆医生答应让他躺着,直到可怜的妈妈病情好转。而里吉纳也已经不知去向了。”

    阿切尔坐在窗口,茫然地凝望着空无人迹的大街。显然,他被召来更多地是为了给罹难的夫人们以精神的支持,而不是因为他能提供什么具体帮助。已经给洛弗尔-明戈特先生发了电报,给住在纽约的家族成员的信息也在派人传送。这期间,除了悄声议论博福特的耻辱与他妻子的不正当行为造成的恶果别无他事。

    洛弗尔-明戈特太太刚才在另一间屋里写信,现在又过来加入了讨论。年长的夫人们一致认为,在她们那个时代,-。个在生意上丢了脸的男人,他妻子只能有一种想法:就是隐退,跟他一起销声匿迹。“可怜的祖母斯派塞——你的太外婆,梅——就是个例子。当然,”韦兰太太急忙补充说,“你太外公的财政困难是私人性质的——打牌输了,或者借给别人了——我一直不很清楚,因为妈妈从米不肯讲。但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因为出了丢脸的事,不管是怎么回事,她母亲不得不离开了纽约。她们单独住在哈德逊河上游,年复一年,直到我妈妈16岁。斯派塞祖母是绝对不会像里吉纳那样要求家里人‘支持’她的,尽管私人性质的耻辱与毁了数百个无辜者的丑闻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

    “是啊,里吉纳若是躲起来不露面,比要求别人支持更得体,”洛弗尔太太赞同地说。“我听说,上星期五看歌剧时她戴的祖母绿项链是鲍尔一布莱克首饰店下午刚送去的试用品,不知他们是否还能收回去。”

    阿切尔无动于衷地听着异口同声的无情声讨。在财政事务中的绝对诚实,是绅士规范的首要法则,这在他心目中根深蒂固,多愁善感的体恤也不能将其削弱。像莱姆尔-斯特拉瑟斯之流的投机分子可以靠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他的鞋油店聚集几百万,但清白诚实依然是老纽约金融界崇尚的道德规范。博福特太太的命运也没有给阿切尔以太太的触动。与她那些愤愤的亲戚相比,他无疑更为她感到遗憾,但他认为夫妻间的纽带即便顺利时可以破裂,在逆境中却应坚不可摧。正如莱特布赖先生说的,当丈夫遇到困难时,妻子应该站在他一边。然而上流社会却不会站在他一边。博福特太太厚颜地臆断它会支持他,这种想法几乎把她变成了他的帮凶。她请求她的家人遮盖她丈夫生意上的耻辱——仅仅有这种想法都是不能允许的,因为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是不能做那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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