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第26节)(4)
时间:2023-03-02 作者:伊迪丝·华顿 点击:次
阿切尔走到壁炉台前,弯身把他的烟灰弹到炉格里。 “对奥兰斯卡夫人的私事我一无所知,可我也毫无必要搞清楚你所暗示的——” “哦,我可没作什么暗示呀。是莱弗茨,他算一个,”杰克逊先生打断他道。 “莱弗茨——那个向她求爱、并受到责骂的家伙!”阿切尔轻蔑地喊道。 “啊——是吗?”对方急忙说,仿佛这正是他设下圈套等他说出的内容。他仍然斜对炉火坐着,那双老眼尖刻地盯着阿切尔,仿佛把他的脸用弹簧给顶住了似的。 “唉呀呀,她没有在博福特栽跟斗前回去真是太遗憾了,”他重复地说。“假如她现在走,又假如他破了产,那只会证实大家普遍的看法。顺便说一句,这种看法可决不是莱弗茨一个人特有的。” “噢,她现在是不会回去的,决不会!”阿切尔话一出口就又意识到,这恰恰是杰克逊在等候的。 老绅士留心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是你的意见吧,嗯?唔,无疑你是知道的。不过人人都了解,梅多拉剩下的那几个钱都掌握在博福特手里。我真想不出,没有他帮忙,她们两个女人怎么活下去。当然,奥兰斯卡夫人说不定还能让老凯瑟琳的心软下来——她一直坚决地反对她留在这儿——老凯瑟琳愿意给她多少贴补就能给多少。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把钱看得很重,而家中其他人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一定要把奥兰斯卡夫人留下。” 阿切尔怒火中烧,但也只能干着急:他完全处于明知要干蠢事却还一直在干的那种状态。 他发现杰克逊立即就看出他并不了解奥兰斯卡夫人与祖母及其他亲属的分歧,而且,对于他被排除在家庭会议之外的理由,老绅士也已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一事实告诫阿切尔必须小心从事,有关博福特的含沙射影已使他气得不顾一切了。然而,尽管他可以不顾个人的安危,他仍然没有忘记杰克逊先生现在是在他母亲家里,因此也是他的客人。而老纽约一丝不苟遵循的待客礼节,是决不允许把与客人的讨论变为争吵的。 “我们上楼去找我母亲吧?”杰克逊先生最后一截烟灰落进臂下的铜烟灰缸时,他唐突地提议说。 坐车回家的路上,梅一直奇怪地沉默无语,黑暗中,他仍然感觉到她严严实实地包在那层威胁性的潮红之中。那威胁意味着什么,他不得而知,但它是由奥兰斯卡夫人的名字引起的——这一事实足以引起他的戒备。 他俩上了楼。他转身进了图书室。平时她总是跟他进来的,但他却听见她沿着过道往前走去,进了她的卧室。 “梅!”他急躁地大声喊道。她过来了,轻轻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口气有些惊讶。 “这盏灯又冒烟了。我想仆人们该注意把灯芯剪整齐点吧,”他神经质地抱怨说。 “对不起,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她用从母亲那儿学来的坚定愉快的口吻回答说。这使阿切尔更加烦恼,觉得她已经开始拿他像个小韦兰先生似的加以迁就了。她弯下身去捻低灯芯,灯光反照着她那雪白的肩膀和那张轮廓鲜明的脸,阿切尔心想:“她真年轻啊!这种生活还得没完没了地持续多少年!” 他怀着一种恐惧,感觉到了自己旺盛的青春、血管里热血的悸动。“听我说,”他冷不丁地说,“我可能得去华盛顿呆几天,不久——大概下星期吧。” 她一只手依然停在灯钮上,慢慢朝他转过身来。灯火的热力使她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不过当她抬起头时,脸色又变得苍白了。 “有公事?”她问,那语气表示不可能有其他原因,她提这个问题是未经思索的,仿佛仅仅为了完成他那句话。 “当然是有公事了。有一起专利权的案子要提交最高法院——”他说出了发明者的姓名,进而以劳伦斯-莱弗茨惯用的那种伶牙俐齿提供细节,而她则专心致志地洗耳恭听,并不时说:“是的,我明白。” “换换环境对你会有好处,”他讲完后她坦然地说。“你一定得去看看埃伦,”她又补充道,一面带着开朗的笑容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讲话的口气就像是在劝告他不要忘记某种令人厌烦的家庭义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