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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龈:四

康权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接收了姑夫要带的纸箱,先偷懒带到了办公室。趁着没人进来的机会,他打开来一看,见是两瓶茅台,两瓶天然大人参泡制的药酒,还有一些很贵重、也很特色的稀罕食品。东西太贵重了,算起来有两千多元,康权有点不安。想到姑夫是个当官的人,人家眼里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这又让他释然了许多,就重新包好了纸箱,放在了墙脚处,想着下班时给父母送过去。
没想到明玥在康权回来没过多久,就到单位来了。她脸上红扑扑,一进门眼里闪着亮光说:“我猜你就该回来了,所以就赶了过来。”康权说:“我也是刚回来。差点就先回家去了,只是临机一动,才回了单位。看来,咱们是心有灵犀啊。”明玥说:“还灵犀啥呀,上次来了,让你一通说的我连娃娃的情况也没给你留,今天闹笑话了吧。”康权说:“我有了你的手机号,就跟身边有了你一样,随口咱们可以问嘛。”明玥快乐地说:“你呀,现在变得非常会贫嘴了,跟高中那个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康权说:“我平常嘴笨的很,不知怎么回事,看见你就会说话了。”明玥嫣然一笑说:“会说,那你就尽管说吧。”
明玥是赶过来送儿子的一套提在手里的档案,她给康权说:“上回没跟你说明白,我儿子因为在学校跟些不三不四的娃娃混,把一个娃娃给打出了毛病,学校限他尽快离校,还说要不能转学,只好退学。这不,连档案都给我拿在手里了。”康权吃惊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哪可咋办?附中那边是要等下学期开学才能转过去。”明玥说:“你电话上说了,我知道。这事我想了个办法,让他到五中我们家亲戚教的班里,先临时过渡上两个月吧。”康权“哦”了一声说:“这倒也是个办法。”
康权把姑夫的话择要说了一下,基本上是一种乐观的表态。明玥感激地说:“这事我权衡过,当时我就知道找你准能办成的。”康权说:“为什么?”明玥说:“女人的直觉,还有……。”康权追问说:“还有什么?”明玥说:“还有我就不说了。”康权嘿嘿笑说:“不说我也知道。”明玥笑着说:“你知道就更不要问了。”康权突然问说:“对了,你是怎么侦察到我们家里的这个密秘亲家关系的?”明玥把头一扬,用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满面光彩地说:“你忘了,咱们上高中那会,我就知道他是你姑夫了。”康权疑惑地说:“可是,那时我姑夫还只是个局里的一般职员呀?”明玥说:“这个,你别忘了,我虽然在单位是一般职员,可我是在市委上班的。”康权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明玥和康权热烈而又开心地聊着天,两人的言语是光滑圆润,有时充满了一种男女之间的情趣。
康权说:“这事要办成了,你准备咋谢我吧?”明玥说:“内容由你订,我是抱一颗诚心,怎么都行。”康权说:“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明玥进一步说:“要不咱们订立个男女君子协定。”康权说:“哎呀,那我可不敢。”明玥说:“怕什么呢?”康权说:“这年月的人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立了字据那就是凭证,真要有点事了,我可就说不清了。”明玥笑说:“好啊,我原来以为你胆有多大,原来也是树叶落下来怕砸头啊。”康权说:“不能这么说,你首先不是一枚树叶。”明玥神色一变,有点戚然地说:“其实,现在的我就跟一枚没了枝杆的叶子一样。”康权说:“那你敢不敢嫁接到我这根老树杆上。”明玥抿嘴装着恼了一下。
明玥说:“下班请你吃饭。我再找几个你也认识的女同学做陪。”康权退缩了,借口说:“我下了班有事,庆功的咱们还是等大功告成再说吧。”说完,把嘴往墙角处的那个纸箱上努了努。明玥说:“你就会耍嘴皮子,我可是真心想请的。”康权说:“我知道,我也是真心要帮你的。只是事情八字还没撇,就让你请客,我会恶心自己的。”明玥说:“小心眼。”又说:“现在办点事可不容易。就我了解到,附中想进一个学生没有几千块钱,你想都别想。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等一半天我给你拿过来,瞅机会替我谢谢你姑夫吧。”康权一听有点急,说:“我姑夫是个什么人,我知道。这事呀,是你跟我之间的事,咱们要是也沾上了那种铜臭味。那我就绝不会给你办这个事的。”
听了康权的话,明玥恼也不是,喜也不是,只好似怨含嗔地瞅了他一眼,避而不谈前话,只说:“我知道你晚上是没什么事的。这样吧,咱们也不请别人了,就咱们俩人随便吃点,好好的谈一谈心如何?”康权的心动了,他前面的回绝,其实正是因为明玥要叫别人的原因,现在再拒绝就太虚伪了,便答应说:“那好吧,不过这个东可由我来做。”明玥想了想说:“行,我全听你的,也成全你。”康权嘻皮笑脸说:“成全我什么?”明玥说:“成全你非要请人吃饭的男子汉的美意。”康权说:“我不为别的,只想为二十多年前的失败,寻一个终于可以如愿的结果。”明玥听了,表情慢慢变严肃了。
对于康权来说,他的心里又惊喜,又紧张,又矛盾。喜的是两个人终于可以有机会单独地倾心交谈了,这样就可以和这个自己曾经恋过的女人,共同探究一下命运是如何在当年错失而过的;紧张的是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会不会溜向危险的边缘,这究竟是心理的游戏,还是说是一种非份的妄想?康权矛盾的是这样的安排,真有点对不住恩爱了二十多年的老婆。他知道自己可以当一个密秘永远不说,但这毕竟是一种朦胧的背判,是一种感情的欺骗,发展下去了,将来更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这时,单位的领导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明玥,对康权说:“你正好在单位,我还差点给你打电话呢。今天下班后不要回家了,咱们旗县的几个领导来了,单位安排,环节干部都参加招待一下。你这个学会的会长,常跟他们交流业务,也一块参加。”康权脱口而出说:“可我晚上有事。”领导看了看明玥,好像故意似的坚决说:“这是工作,你有事先搁一搁吧。”康权只好表态说:“好吧,不过我先得回一趟父母的家,然后再赶过去。”领导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又意谓深长地看了看两人走了。
康权和明玥面面相觑,半天谁也没说话,双双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只好如此的无奈。
实际上,这个变生眉睫之间的安排,让两人心照不宣的心情一下子放松,间于他们相互为之紧张的神秘的东西也冰一般消溶了,或者说是暂时被搁浅了。只是搁浅的让康权若有所失中,还有点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