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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龈:五

康权与明玥两次相约都因节外生枝而不果,事后康权就没了那份冲动,两人暂时没有再联系。这时,陈四海再次光临西远市,接待他的还是那几家相关的企业,康权被点名以真正的哥们身份做陪,赵东偶尔从外地过来相随,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饮据说可以壮阳健身的苁蓉药酒,七嘴八舌谈国家的政治如何,经济如何,民主如何,历史如何。大问题谈不下去了,就转而谈男女之间让人永远笑不够的笑话。等到酒喝多了,血热起来,一个个半醉中相随着再到迪吧里,跟着卡拉OK撕心裂肺地吼,随着聒耳的弦律让身体抽疯,让心脏悸动。
几天下来,康权有点吃不消了,头晕脑胀,昏昏沉沉,连两腮的胡子也乱草一般没了风彩,整个人的状态犹如中暑的样子。陈四海说:“你这身体就是有点差劲,才比我大四岁,这么暮气可不行,得好好锻炼呢。”康权自嘲说:“我是先天不足,后天又遭殃,所以未老先衰,将来也是寿命不长。”陈四海说:“瞎说,你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底气有余,一双眼睛虽然眯小,但很有光泽,呼吸也徐徐的,精气上肯定没毛病。要说有点那也是意念不守,魂魄不宁,神虚心悸,情长志短的毛病。”康权听得佩服不己,说:“四海,你究竟是个什么才子?咋说起啥来都是一套套的。听你刚才的话就跟个老中医一样。”陈四海说:“我什么也不是,只不过一个杂家而已。”康权就讲起了一次亲身的经历。
康权说:“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刚参加工作,一天步走着往家走,被一辆摩托车从后面撞得翻身而起,落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迷迷糊糊先看见了一个井口一样的天空,再看形成井口的是一圈人脑袋,五官都一片模糊,肉球一样对着我看。我知道自己肯定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来到的是天堂,还是地狱?那一会我可能真是魂魄出身了,眼睁睁看着有人搬弄我的胳膊,有人掐我的人中,还有人揪我的头发。我的身体只是麻木着,好象昏睡未醒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嗡声嗡气说,‘没事了,没事了,人还活着呢!’我知道自己没死,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就长感到心慌,心悸,容易做恶梦,注意力不集中,看见摩托车就害怕。”
康权的经历印证了陈四海的见识,也进一步拉紧了两人知心朋友的关系。散了酒席之后,两人亲昵地在西远市的主街上漫步而行。临别时,陈四海说明天是周末,要康权下午跟他一起往父亲的一个老同事家中送点东西。康权满口答应,还问东西有多少,用不用弄个车什么的?陈四海说只是一包资料书籍而已,到时打出租就行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两人抬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打了一辆的士,按照陈四海指引的路线,来到了当地政府权力人物聚居的小区门口。赵东事先得了通知,就等在那里,康权虽然觉得他的出现有点奇怪,但也不以为然,因为一切都是陈四海的安排。
门卫阻了出租车不让进,并要陈四海先行登记,再与要见的主人用内线电话联系通了,相互认可之后,三人才被允许提了那包东西入内。
本市首脑们居住的小区,位置居于市区的中心地带,南对着市位办公大楼,西挨着西远公园的一侧,东边是一个人工修成的大湖,风水自然是全市最好的地方。小区里浓密的树荫中,一栋栋独门独院的小二层楼房,像一群悠闲的贵族慵懒其中。马脊梁上的红瓦铺排出非常醒目而又工艺的效果,气派的院门两边,爬墙虎一蓬蓬的骑在墙头上,也有葡萄嘟嘟噜噜缘窗而垂,在阳光下烁着一种琥玻色的光泽。小区虽然间于市区之内,树木滤化了噪声,也净化了空气,使幽静中的一块世外桃源里,空气像水一样清爽,还有种甜甜的味道,让人顿时有心旷神怡之感。
康权一行抬着东西,沿着一条乌色的夹于树棵之间的油路,弯弯绕绕中往小区深入。砸地的绿荫,满目的花草,树叶中漏下的金色的光斑,跳跃如一片烁烁的火苗。有漂亮的小汽车在树荫里静静地停放着,有小孩子领着宠物狗在其间钻来钻去。
赵东突发感触说:“造他祖祖,怪道人们打破头的要当官呢。当了官就是好呀,瞧瞧这地方,哪像是中国,跟美国差求不多了。他爷当年真是鬼迷了心窍,选择了做生意,人家让当官还不当,最后陪他妈的求也没一条。那时要是当了官,现在他狗的咋也混个市一级的权把子。住在这小红楼里,还用四处奔波。”陈四海提醒说:“赵东,你文明点。在这样的环境里,带上这种腔调,你还真不配进来的。”赵东冷笑说:“文明那是吃饱肚子的人无聊的耍活。我有钱的时候,觉见咋做都很文明,现在没钱了,有感而发,说两句粗话你就说不文明了。”陈四海说:“你小子一张阔嘴,抱这种心态,我怕你以后也入不了这里的。”赵东被噎的没话了。
康权曾在前年过年的时候,随了游昆入来过这个地方,那时冬季的潇条,远不如夏日的景至好看。他边走边赏心悦目,边听着赵东和陈四海斗嘴,也不去掺和,想着陈四海来这里,不知道寻的是咋样一个领导人家,总不会是去游昆父母的家里吧?没想到自己的一念,居然很快成了真的,陈四海领着两人,只绕了两栋小楼,还真的来到了一处大院落门前。康权左右一顾,很肯定这就是游昆父母的家,只是游昆会不会也回来这边呢?
开门的保姆刚问完陈四海的名字,游昆穿着个大裤衩,光着肥厚的脊背,垂着大肉肚皮,就从屋里出来了,他热情地招呼陈四海和赵东入内,眼睛却盯着康权眨来眨去,有点莫名其妙的意外。康权只是含蓄地一笑,用眼睛在陈四海和赵东的脸上扫了一下,那意思是要告诉游昆,我是跟他们两个人误撞到你们家来了。游昆自然看明白了,把康权肩膀拍了一把,把三人领进了院里。
夏日的游府院子里花团锦簇,三颗果树并排横生开来,硕果累累,树荫在地面上铺出了三个影子圈,一只大狼狗就卧在中间的树下,对来客连眼皮都没睁地斜睨着。从院子入屋要上三级台阶,宽大的钢化玻璃屋门和窗子上,都饰着水晶一样的帘子,把屋里的摆设框进了磨沙一样的视觉中。
在游昆的礼让下,陈四海率先,赵东其次,康权随后,三人次第入到了游府的大客厅里。客厅中两台大空调吹出习习的凉风,使屋里屋外的气温在接近中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在这宜人的温度里,西远市第一副市长游梦龙,一个清清瘦瘦,精神矍烁,气质儒雅的半老之人,正坐在犀牛皮沙发上吃一盘水滋滋的黄瓤西瓜。
陈四海上前叫了声陈叔叔,问了好,转达了老爸的话。游市长早站起来,跟三人逐一握手,看见康权的时候,和游昆一样也露出了一丝狐疑的表情。
陈四海介绍赵东时说:“游叔叔,这位是我的一个姑表哥,他就是咱们老西远的人,过去我们常在一起,我们家走了,他们还留在这里,今天跟我一起看望一下游叔叔,希望游叔叔以后多多关照啊。”游市长听了,只是笑笑地说:“好,好,认识了。”又说:“四海呀,你们一家人都是人才,你爸是我的老领导,过去对我的提携很大,我还说过两天去省城开会时,看望一下他呢。”陈四海说:“我爸也常念叨你呢,他还说明年退了,想先回西远来好好住段时间。”游市长理解地说:“是啊,西远是他的老根据地。人就是这样,越上年纪越依恋过去。”赵东原想说两句话的,不好插口,只好坐在一边听着。
介绍康权时,陈四海早已经察言观色敏感到了什么,只是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游叔叔和游昆看来都认识他。他是我在西远感到最投缘,也最想深交下去朋友。”游市长说:“小康跟昆儿两人从小一起耍,只是这些年很少来家里了。”康权说:“游叔,其实我跟游昆我们现在还一天在一起呢。”游市长说:“在一起好啊,你们要好好的帮助他。”游昆插话说:“我老爸这个人,从我们小时候就说康权是个好娃娃。我不相信,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一直在检验老爸的这句话,总想发现康权的珠丝马迹,结果还是失败了。”赵东极时附了句:“这说明姜还是老的辣啊。”
游市长被儿子和几个年轻人调起了兴趣,话就多了起来。陈四海说出了今天登门的内容,原是送来一包他老爹积累的关于西远市相关方面的资料,和一些老人自创并出版的书籍,以及题写的字画。游市长翻着礼物,赏着墨宝字画,连连赞叹,说老领导的书法造诣真是愈老愈见功力了。
说话中间天色向晚,游市长打电话叫通了市委办公室主任,要其安排一下,说他要招待几位年轻的客人。等过了几分钟后,游市长就把这份招待的权力,下放到了儿子游昆的名下,说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的聚一聚,多交流,多学习,多帮助。说自己就不过去了,晚上还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游昆兴冲冲地表态,一定要替老爸招待好几个人。
从游府出来,市委的小车已经等在门口,几个人次弟钻进了车里,来到了西远市新落成的国际大酒店。市委办公室主任等在酒店门口,见市长本人没来,心知肚明了个中的内涵,告诉了游昆订好的席宴房间,借口自己家中正好有事,让游昆代为招呼大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去点,钱多钱少不要管,只要客人们满意就行。游昆礼让了两句,便不再客气,大摇大摆领着几个人走进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