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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利集团工地

39号愚耕就正式开始在这工地上干活了,这个工地名叫诚利集团,好像跟鹆子食品加工有关,如果愚耕没猜错的话,上回椰湾公司董事长在跟那专家所谈到的,那家经海南岛政府重点支持投资达两个亿的与鸽子有关的建设项目,指的就是诚利集团,可见诚利集团在海南岛是赫赫有名的。

这诚利集团已经建好一栋办公楼,一栋宿舍楼,一栋公寓楼,一栋食堂楼,一栋生产大楼,一栋生产小楼,好像建得差不多了,在办公楼的顶上和公寓楼的顶上,分别立有诚利集团的铁字招牌,字体特别大,诚利集团的门口也十分气派,总之像诚利集团这样的工地在海南岛实属罕见,愚耕能在诚利集团工地干活真是有些引以为荣,更何况愚耕还亲自听椰湾公司董事长提到了诚利集团,真是碰巧得很,不知他在诚利集团工地干活,对于椰湾公司那件事又有什么天意没有。

诚利集团工地有好几班人马,愚耕并不了解其它班人马的情况,愚耕所在的这般人马算是最主要的一班,人数有三四十人左右,人员复杂,人员出入变化很大,好像以四川巴中人为主,其它有湖北人、湖南人、重庆人、山东人、宁夏人、好像这班人马有两位包工头,分别称作马老二、马老三,但平常都是马老三直接管事,又称老马,常听说马老二、马老三有位大哥是马老一,但愚耕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愚耕心里只认为老马是他的包工头,愚耕也正是老马收下来的。

这班人马主要是搞土建,干的活七杂八杂,全都纯粹是体力活,老马几乎每天都要重新安排,又分为做点工和打混凝土两种活,做点工小工按每天30元计工钱,一般每天都从早到黑,干十到十一小时左右,打混凝土按每小时4元计工钱,愚耕对工钱并不敏感,愚耕在工地上干活从不自己计工,而别人在工地上干活都会自己计好工,愚耕也没有打算要在这工地上挣多少钱,愚耕并不认为他的命就只配在这工地上干活挣钱,这工地上的钱确实不好挣。

愚耕干活的表现的确不赖,很受大伙欢迎,也几次得到老马的好评,愚耕很快就溶入到这班人马中,并有一席之地。

这班人马中除有个别自行搞伙食外,绝大多数都吃大锅饭,每天算七元钱伙食费,伙食条件比较好,愚耕的体质状况很快就有明显改善,老马后来多次情不自禁地夸愚耕越来越好看呀,想当初愚耕又是多么地惨兮兮。

这班人马前期比较忙,后来活路就慢慢松下来,经常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空闲时间比较多,日常生活也就比较丰富,尽情尽致,愚耕更是如鱼得水,以前造成的伤痛很快就消释了,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心静心,无忧无虑,并能满足一些爱好。

愚耕当然还会碰到许多困难,但都一一克服了,随遇而安,愚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又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得呢,再没有比愚耕更加不拿困难当困难的。有些困难已成为愚耕生活中的一部分,没有这些困难,愚耕恐怕还不习惯呢。

 

愚耕还保持着早晨拉屎的习惯,开头一阵,这工地的围墙外正有个茅坑,条件很差,破破烂烂,摇摇晃晃,边拉屎,边可以看清楚茅坑里的屎,但至少有男女之分,拉屎不成问题,如果有兴趣,会发现茅坑里的屎真是一天一个样,

后来这茅坑被填平了,拉屎就成了愚耕老大难的问题,解决一次算一次,总不至于拉屎拉到裤裆里,也不能完全像畜牧那样拉屎。

其实食堂大楼的边上就有一个卫生间,但绝大多数时间都关上了,只有少数几回开着,显然有人用过,好像处于半开放状态,愚耕就自然而然地试着在这卫生里拉屎,后来愚耕发现这卫生间的门有时就算关着,但也可以直接用手打开进去拉屎,而且清晨的成功性比较大。

再后来,愚耕有几个清晨都发现在他之前就有一人进到这卫生间里拉屎,好像这卫生间的门就算被锁住了,那人也有办法把门弄开,而有好几个清晨如果那人没在愚耕之前进到这卫生间里拉屎,愚耕就无法直接用手把这卫生间的门打开。

某一清晨,愚耕又习惯性地直接用手打开这卫生间的门,并进到里面拉屎,在愚耕之前那人就已经在里面拉屎,看样子愚耕又是沾了那人的光才能进到里面拉屎,倒也习以为常,若无其事。

愚耕蹲下来拉屎,仅过一两分钟后,冷不防突然就有两人把门打开,并站在门口凶神恶煞般地叫唤着,火急火燎地命令愚耕和那人立即出来,说完那两人就在门口边等着。

愚耕见此顿时惊恐万状,心悸忡忡,好像大难临头似的,转而愚耕就缓了过神来,断定那两个不过就是保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得,至少要等拉完屎才能出去,倒要看看那两位保安要找什么茬,想必那两个保安只是在多事。

可没等一分钟那两个保安又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地催促愚耕和那人立即滚出来,看样子那两个保安忍无可忍,恨不能直接把愚耕和那人揪出来。

愚耕这才觉得情况紧急,便意顿消,立即就揩了屁股起身,并冲了水,才慢腾腾地跟在那人背后滚了出来,心中只是觉得可笑,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都是拉屎惹的祸,却又不得不佯装乖觉,一声不吭,反正还有那人作伴呢,想必那人是老油条,随便就能应付得了。

愚耕和那人出来后,那两个保安立即就胡乱发泄一通,非得要好好收拾他俩不可,小题大做,大动干戈,也正好可以显显当保安的威风,那两个保安好像主要说是,其实他们像今天这样专门守株待兔已经有好几回了,今天终于把愚耕和那人逮住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何能轻易放过愚耕和那人,而且这卫生间的门上,明明有用粉笔写有严禁使用的字样,愚耕和那人还偏偏在这里面拉屎,也就罪加一等,无从狡辩,

愚耕和那人佯装蔫头耷脑,无话可说,无心争辩,当作有错,以为反正都没什么大不了得。

愚耕好像记得昨天这卫生间的门上还没有用粉笔写有严禁使用的字样,今天愚耕也确实没有注意这卫生间上已经用粉笔写有严禁使用的字样,只觉得那两个保安这样暗中守株待兔的做法实在可恶,心里很不服气,就好像受到那两个保安的陷害,让他的品格都不保,愚耕自认为是很难做出有损品格的事,愚耕的社会地位底下,但不等于他的品格也低下,愚耕在这卫生间里拉屎,原本也想能保住他的品格,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那两个保安乱泄一通后,马上又冷冰冰地不由分说地命令愚耕和那人先全面冲洗一遍这卫生间再说,示以惩罚。

这卫生间比较小,原本又干净,愚耕和那人很快就装模作样地把这卫生间冲洗一遍,

那两个保安又还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愚耕和那人也就算是受到了恰如其分的惩罚,愚耕和那人也保证不会再在这卫生间里拉屎,知错就改,善莫大蔫。

可万万没想到那两个保安转而又正儿八经有声有势,不由分说地要起愚耕和那人的身份证来,其用意也就不得而知,好像命令愚耕和那人去冲洗这里卫生间,根本就不算什么惩罚或者惩罚得还远远不够,真正重大惩罚还在后头呢,愚耕和那人真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不容姑息。

愚耕觉得这完全是那两个保安多事,那两个保安如果不多事,也就没事了,那两个保安如此多事,真是厚颜无耻,不可理喻,以为当了保安就可以耀武扬威,就算那两个保安拿了他的身份证,又能把他怎么样,何况他有多次被押身份证的经历,愚耕从来只要有事,就不会怕事,愚耕表面上很柔张,实质却很刚强。

结果愚耕二话不说,马上就回到工棚把身份证找来,并若无其事地交给那两个保安,愚耕一点也不担心因此会横生出什么事端来,该怎么发生的事自然会怎么发生,愚耕潜意识里面好像真希望会因此有事发生。

那人则滑头滑脑地谎称他的身份证早已掉了,那两个保安稍作追问也就作罢了,转而那两个保安又假装一视同仁地宣布,要等公司领导研究决定处罚结果。

愚耕听了觉得荒唐可笑,就这么丁点小事还要等公司领导研究决定处罚结果,那两个保安可能还真以为愚耕和那人是可以随便唬弄呢,愚耕偏要变法子让那两个保安知道他的厉害。

结果愚耕冷不防出其不意攻其不离,煞有介事地认认真真地问那两个保安每天是在哪里拉屎,今后他也一定会跟着那里去拉屎。

那两个保安经愚耕这么一问,顿时变了脸色,晦气难消,顾虑重重,不屑回答,但经愚耕再三追问,那两个保安才懒洋洋,冷冷淡淡爱答不理地告诉愚耕,他俩每天是在某某地方拉屎,只说一遍就不愿再重复啦,好像故意不让愚耕听明白。

实质愚耕并没有听清楚那两个保安每天是在哪里拉屎,但愚耕接口就假装听明白了,理直气壮地强调,他今后一定也会到那里去拉屎 ,愚耕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哪怕那两个保安平常是在办公室大楼拉屎,他今后一定也天天会到办公大楼里去后屎,他才是这工地上真正的建设者之一,连他拉屎的地方都没有,成何体统。

最后那两个保安显然讨厌愚耕的追问,才主动走开了,这事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以后这事会发展什么样的,愚耕才不怎么放在心上呢,又能有多大的事出来,反正他的身份证是肯定丢不了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愚耕才发现这事已经传开了,沸沸扬扬,连老马也得知了,并语重心长地怪愚耕实在不该轻易就把身份证交给那两个保安,今后肯定会带来麻烦,如果不交身份证,也就没什么事啦,愚耕只是嘿嘿呵呵,无关紧要,甚至有英雄气慨,无所畏惧,这工地上拉屎是个大问题,愚耕只是碰巧能集中体现这个问题,愚耕其实有些后悔把他的身份证交给那两个保安,只不过愚耕后悔的反应十分深沉,自作自受,敢作敢当。

往后愚耕再也没到那卫生间里拉屎,愚耕又渐渐发现,好像宿舍楼每层地板间都有一个卫生间,而且好像某些卫生间在某些时段是可以直接用手打开的,愚耕几乎都每天都要做贼似的,在宿舍楼的地板间爬上爬下,试着要把哪个卫生间直接用手打开,并进去拉屎,有时可能没有哪个卫生间都能直接用手打开,就只好等等再试,或者到别处解决拉屎问题,总之愚耕在这工地上的拉屎经历真是九曲回肠,坎坎坷坷,难以言尽。

好像老马也曾有一两次特意叫愚耕,跟他去找公司领说说情,把身份证拿回来,可愚耕根本不当一回事,并渐渐谈忘了,更加不放在心头上,好像完全跟他无关系似的,有人拿着他的身份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有朝一日总会把身份证还给他,他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找公司领导说情拿回身份证呢,有违他做人的原则,他当初是怎么想的就会怎么做,一惯到底,绝不妥协。其实这也正好表明 愚耕粗心大意惯了。难怪会有不应该发生的事,偏偏在愚耕身上发生了。

 

愚耕在这工地上干了五六天后,老马终于支了愚耕50元钱,愚耕有了五十元钱就由然而然地想给椰湾公司董事长写封信寄去,事已至此,愚耕也没什么好意思跟董事长写的,但又不好意思总跟张小姐打电话,更不能无声无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应该利用在工地上的稳定生活条件,不断地跟椰湾公司纠缠下去,甚至把在这工地上干活当作副业,跟椰湾公司纠缠下去才是他的主业,大作文章,把他的赌注不断地加大,好让椰湾公司的董事长和张小姐重新对他进行审视,用心良苦,天地可鉴。

后来愚耕当真抽空,认认真真地跟椰湾公司董事长写起信来。

信中开头一段,愚耕照样还是假惺惺地吹捧董事长想要搞一个养羊项目,是如何如何地雄才伟略,有胆有识,也预祝养羊项目能取得成功,好像这养羊事业跟他没什么关系,实质只是想问候董事长,点到为止,其它心意就不用写出来了,心照不宣。

信中第二段愚耕将话锋一转,竟然毫不谦虚地要向董事长探讨探讨打工这种最为广泛的社会现象,愚耕这回真正已经找了活干,增强了底气。愚耕不想显得这封信好像又是在向董事长讨活干似的。愚耕是真的想让这封信真正有信的含义。只是在做一次真心交流。愚耕自认为,他已经对社会问题形成了一些个人的看法,对于打工更是颇有见解,不是一般的打工者所能比的。更不是那些专家学者所能比的。是该要向董事长交流交流,甚至卖弄卖弄,好让董事长对他刮目相看,哪怕不抱任何目的,不做任何姿态,愚耕也忍不住想向董事长交流交流,卖弄卖弄他对打工已经形成的一些见解。

按说,愚耕在就对打工形成了一些见解。这是愚耕头一次尝试以写信的形式表达出他对打工的一些见解。愚耕有些思路,愚耕其实也好奇他能表达成哪种样子。愚耕心理面对打工的见解与他以写信的形式表达出来的他对打工的见解不完全是一回事。愚耕感到以写信的形式表达出他对打工的一些见解是件很有趣味的事情。这种趣味的根源在于,无论最终他能表达成哪种样子都是一种偶然。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真是写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信中从第三段到结尾,愚耕大致把打工份为四种性质类型,分别称作听命型,经验型,文凭型,江湖型。

听命型指得是有人打工,主要靠听命于家人亲戚朋友的安排,指示、携带、推荐、扶助支持等,或者靠听命于其它什么关系。听命型的打工者大多涉世不深,胆小懵懂,求稳求妥。

经验型指的是,有人打工已经在某个工种里干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成为熟手,有一技之长,他们跳糟也是在某一工种里跳来跳去,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他们不跳糟也会稳中有升。

文凭型指得是有人打工自以为他们的文凭有多么多么厉害,野心勃勃,好高骛远,只想到成功后会怎么怎么扬眉吐气,风光无限,却没想到要付出实实在在的劳动,他们以为有多大的文凭,就一定要得到多大的成功,他们把打工看作是取得成功的游戏而已,他们都希望能判断山河,运筹帷幄,他们都喜欢光顾各种人才市场里的现场招聘会,他们都喜欢收集记录各种渠道的招聘信息,严于筛选、精心策划,精通面试之道。

江湖型指得有人打工全凭一个“敢”字在闯荡社会,游戏人间,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物,为所欲为,无所顾忌,按表现江湖型又可细分为两类。一类是正派的,不甘堕落,笑看风云,不计得失,能与社会环境和平共处,另一类是邪派的,消极厌世,计较得失,与社会环境格格不入,多有抵触,为了有所得,要么去偷,要么去抢,以至杀人越货,纵火闹事,堕落得完全失却自我迷失方向,昏庸度日,得不偿失。以致有人格障碍,心理问题。

愚耕信中还指出,以上四种打工类型的分类并不是绝对的,单个打工者并不完全仅属于其那中一类型,一般会并属于其中两个类型或并属于其中两个以上类型,而且同一打工者的所属类型也会有转变,最后愚耕用点晴之笔一语道破,其实从严格意识上讲真正的打工者,都属江湖型,都是现实社会中的江湖人物,是邪是正就很难说啦。

愚耕自认为这样分类来表达出对打工的见解,比较鲜生动,更能体现出他表达出见解的性格气质,愚耕并不善长于把他对一些事物的看法表达出来,受到性格气质的限制,愚耕能将他对打工的看法表达成这个样子,已经很满意。愚耕完全还可以把他对打工的看法表达成另一种样子。

愚耕对这封信抱有很高的期望,期望董事长能看出他是一个涉世很深的人,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切实地了解这个社会,只是还不善于表达罢了。

写完信后,愚耕又赶紧抽空搭车赶到琼山市邮政局,把这封信作挂号信寄出去了,而且在这封信内,愚耕又另外塞了一张信封,以及挂号信所需的邮票,愚耕这样破费,无非想引起董事长的关注,并盼望董事长能给他回信。

愚耕把信寄出去后,心中就一直多了一份挂念,不知董事长收到这封信没有,不知董事长看了这封信后有何反响,不知董事长会不会像征性地给他回信。

过了三四天后,愚耕觉得董事长应该收到了他的信,使得愚耕又想入非非,按捺不住,

最后愚耕一念之下还是鼓起勇气跟张小姐打了电话,想从张小姐口中听出一些风声,寻求安慰,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可在电话中愚耕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张小姐说起那封信的事,也没从张小姐口中听出一点风声。愚耕简直白打了这个电话,甚至是自寻烦恼而已。

又过了几天后,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更别指望董事长会给愚耕回信,愚耕也不再白日做梦啦,如释重负,习以为常,可愚耕还是旧瘾发作似的再次跟张小姐打了电话,就好像是撵着跟张小姐打招呼,没话找话,却一无所获。甚至觉得张小姐明显对他不耐烦了,有些话张小姐不便挑明了跟愚耕说,希望他有自知之明,更不必频频跟张小姐打电话。

愚耕最不能忍受的是觉得别人对他不耐烦 ,愚耕因此好像受到了当头棒喝,无限委屈,愚耕暗自叫苦不迭,天了照此看来不就玩完了吗?他到底错在哪里,竟成了这个样子,却又无可奈何,而且愚耕好像早就料一会弄成这个样子,无能为力,揪心不已,愚耕本来是很难让别人对他不耐烦,愚耕从来不缺自知之明。这事是个例外。愚耕好像存心要让董事长和张小姐对他感到不耐烦。

后来愚耕还总是会情不自禁油然而然地想到椰湾公司那件事,觉得椰湾公司那件事肯定有个症结,不然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事与愿违。

结果愚耕想来想去觉得椰湾公司给过他150元钱,才是椰湾公司那件事的症结所在,他想要消除那个症结就必须还那150元钱,他正好有能力还那150元钱,宜早不宜迟,那怕不为了椰湾公司那样事,他也应该还椰湾公司150元钱,寻求解脱。愚耕很不习惯欠别人什么,愚耕怎还会在乎区区150元钱,那150元钱也并没有帮他解决什么困难,却让他活活受了很多罪。他只要还没还那150元钱,就总是处于劣势,迟早会玩完。愚耕多么希望还那150元后,能扭转这种快玩完了的局面,重新有戏可唱,决不服输。

经愚耕再三要求,老马终于在某一晚上又支给了愚耕150元钱,第二天愚耕吃过早饭就早早地专程搭车赶往椰湾公司去。

愚耕一走进国贸花园,顿时就很紧张,心跳不已,好像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心有余悸,

愚耕从七单元一楼乘电梯上到九楼,就看到901室门口边的办公桌旁,正有一位同志坐着办公,愚耕一眼就认出那同志以前就一直是坐在这门口边的办公桌旁办公,跟以前完全还是一个样子,一成不变。

愚耕本身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感觉很不一样,好像其他同志还没这么早赶来上班,愚耕此次赶来只为了还150元钱,并不心虚,却多少有些尴尬,愚耕好像不好意思突然打搅那同志似的,一声不响地就靠上去了。

那同志发现愚耕后,也一眼就认出愚耕,十分茫然,十分疑惑,十分惊呀,好像看出愚耕有了很大的变化,半响才用一种莫生地语气严肃认真意味深长地问愚耕有什么事吗?

愚耕这才慌忙不迭地从裤袋里摸出早准备好的150元钱来,并嗯嗯地解释说,他只是来还钱的,说完愚耕顺手就轻轻松松地把150元钱交给那同志,并又随随便便地嘱托那同志,到时把这150元钱转交给张小姐就是了。

那同志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并接口表示一定会把这150元钱转交给张小姐,也明显立即对愚耕刮目相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怎么也想不到,时隔这么久后,愚耕还会特意来还那150元钱,那同志还十分客气跟愚耕寒宣几句。

愚耕也走过场似地,稍微问了问有关养羊项目的情况,情知问了也是白问,然后就推说他很忙,也就匆匆告辞了。坐都没坐一下,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匆匆太匆匆。

从此以后愚耕心里得到极大的安慰,如释重负,坦坦荡荡,平平静静,再也不急着想跟张小姐打电话,更没必要给董事长写信,愚耕克制住不让他急于采取什么行动,其实也是一种行动,愚耕想入非非,牵肠挂肚,总觉得又有戏可唱了,扭转了原先的局面,还那150元钱实在太值了,甚至感到扬眉吐气,镇定自若,挺直了腰杆。

512号上午愚耕又忍不住要跟张小姐打电话,以前愚耕大多是直接打张小姐的手机,这次愚耕总结教训,觉得打椰湾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叫张小姐接电话比较妥当。

结果愚耕打了椰湾公司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愚耕说,张小姐到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上招聘去啦。

愚耕得知这一消息,浮想联翩,黯然失色,很不是滋味,他也正是225号在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上才跟椰湾公司结下了这段不解之缘,还什么结果也没有,莫名其妙,糊里糊涂,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没想到事隔两个半月后,碰巧让他知道张小姐又到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上招聘去了,想必情况又跟上次招聘差不多,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椰湾公司会像对待他一样对待那些新招聘的求职者。难免让愚耕产生嫌隙,疑神疑鬼。甚至觉得椰湾公司对他有些不公平,不过这又说明椰湾公司确实需要招聘相关人才。像他这种简直就是讨活干的人,又怎能符合椰湾公司的招聘条件。让愚耕有些忌妒,有些自卑,自惭形愧,难以忍受,按捺不住。显示受到了打击,很不服气。

很快愚耕灵机一动,就想到,他这就直接赶到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的现场招聘会那里去,他干嘛不可以重新到椰湾公司的招聘展位前像征性地应聘一次,旧戏重演,倒要看看张小姐和董事长到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其实他只要在现场招聘会上重新跟张小姐和董事长见上一面就意义非凡,十分戏剧性,张小姐和董事长也一定会真正对他刮目相看,真正在乎他的感受,此一时彼一时他也不再奢求什么,很像是义气用事,寻求解脱,只要痛快就好。

愚耕不是没有想到。他如果真在现场招聘会再次与张小姐和董事长见上一面,很可能会让张小姐和董事长感到很尴尬。以至于可能对他更加产生偏见,以为他竟这般死皮赖脸,竟又特地找到现场招聘会来。阴魂不散,存心捉弄人。

愚耕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愚耕又看成是一种天意,只要形势有变,愚耕还有什么想不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愚耕急急忙忙地赶到军区二所,已是中午时间,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会进行下午的现场招聘会。

愚耕在二楼人才市场的铁栏外看到,挨近右边铁栏的那个招聘展位分明是椰湾公司的招聘展位,与225号椰湾公司的招聘展位是同一位置,好像连招聘展位的设置都跟225号差不多,让愚耕触景生情,心潮澎湃。

愚耕等了些时候就快要进行下午的现场招聘会了,各招聘展位的负责人陆陆续续赶来,并提前进入铁栏里的招聘现场。好像个招聘展位的负责人还带有一块工作证,一眼就能跟求职者区分开来,神情也跟求职者大不一样。

愚耕又全神惯注的等侯着椰湾公司的张小姐和董事长的到来,并想像着椰湾公司的张小姐和董事长如果突然见到他早已在此等候,会有什么反应?愚耕难免有些紧张。希望不会特别让椰湾公司的张小姐和董事长感到尴尬,更不要对他产生偏见。愚耕真是想入非非,以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可等到最后还是不见张小姐和董事长到来,却又发现椰湾公司的招聘展位已被别的招聘单位占用了,结果愚耕向工作人员一打听,才确切得知椰湾公司的招聘已在上午结束,下午不会再来招聘,几乎又跟225号的情况是一个样,他又该怎么办呢?

愚耕扑空一场,折腾得够呛,就好像吃了一百个鸡爪,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有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晦气难消,真是天意弄人。

愚耕在军区二所磨磨蹭蹭一阵后,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干脆要趁着这股兴子直接赶到椰湾公司去再说,而且非去不可,好像是逼着他去似的,否则他无法下台,但愚耕一点都不去想他到底要去椰湾公司干什么,反正去了再说。

愚耕搭了一趟车赶到国贸花园,从七单元一楼电梯门口乘电梯到九楼,进到901室,恰好碰到张小姐也在。

张小姐见愚耕突然光临,惊呀不已,并热情地招呼着让愚耕先等等,然后就暂且走开了。

愚耕见到张小姐这种热情的态度真是难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并规规矩矩一声不吭地坐着坐着,但难免还是有些压抑,有些心虚,很不好意思似的,怕糟到这里的同志嫌隙,表面也就假装若无其事,实质也确实没什么事,他只是想来,所以就来了。

仅只等了几分钟后张小姐就应酬似地坐着跟愚耕洽谈起来,让愚耕受宠若惊,愚耕也明白事已至此,洽谈不出名堂来,他只洗耳恭听。

洽谈中张小姐一开始就高兴地表示,她早已收到愚耕还的150元,并情不自禁地表示赞赏,对愚耕刮目相看,此一时彼一时,转而又兴趣盎然地关问起愚耕在诚利集团工地上干活的情况,好像对愚耕找活干的能力十分钦佩,好像认为愚耕本就该安安分分地干工地上的活,张小姐又怎么设身处地地体会到愚耕其实是多么坚难地挺过来的,甚至对愚耕有些偏见,愚耕回答起来也是嗡声嗡气,讳莫如深,不愿说起他的那些经历,甚至感到委屈,无从解释。转而又急巴巴地表示他其实已经给董事长写过两封信,不知董事长收到了没有。

张小姐这才接口漫不经心地告诉愚耕,其实那两封信让她替收了,并解释说董事长很忙,愚耕以后可以直接给她写信就是了,不必写给董事长,看样子那两封信并没有引起张小姐多大的反响。如果不是愚耕当面问起那两封信来,张小姐可能想都不会想起来。更不会主动跟愚耕说起那两封信来。又让愚耕大失所望。就当没有写过那两封信。

张小姐当然还会习惯性地向愚耕解释一下有关养羊项目的情况,但说来说去好像还是老样子,几乎无可奉告,也劝愚耕要安心地在工地上干活,只要保持联系就行。好像愚耕安心在工地上干活久了,就自然而然会放弃椰湾公司那件事。不了了之。好像养羊项目的事对愚耕遥遥无期,等无可等。真让愚耕伤心却不好意思讨价还价,更不好意思问起椰湾公司这次又到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现场招聘会上招聘人才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还有资格要求张小姐对他,与对又在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现场招聘会上新招聘进来的人才一视同仁吗?

愚耕不愿让张小姐知道,其实他已经专程到军区二所人才市场找过张小姐,因为扑了一场空才又来到这里的。愚耕假装唯唯诺诺,死心塌地,愚耕其实不得不怀疑所谓的养羊项目,最终能不能搞成,还说不定。真搞不懂椰湾公司是怎样对待他们又在军区二所人才市场现场招聘会上招聘进来的人才。

最后愚耕为了让张小姐体会到他的难处,竟情不自禁自言自语般强调说,他来海南岛都这么久了,也没有跟家里打一个电话,因为他根本弄不清他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叫他如何打电话跟家里说得清楚,所以他就干脆不跟家里打电话,也没写信,言下之意就是急切想让张小姐给他一个明确地表态,好让他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然后打电话或写信告诉家里,想必张小姐应该明白愚耕说这翻话的真实意图。

其实愚耕在海南岛总共已经跟家里打过两个电话,都仅是报一声平安而已,什么也没有跟家里说,愚耕跟张小姐撒谎说他在海南岛还没跟家里打一个电话,真是用心良苦,不然愚耕决不轻易提到家里,愚耕好像存心要忘记家里一段时间,好对家里重新有了认识。愚耕在海南岛,越是最困难的时候,越是忘记家里,忘得一干二净。真够狠心的。

张小姐则很不理解愚耕为什么不跟家里打电话,也不跟家里写信,这不让家里担心死吗?并语重心长郑重其事地劝愚耕赶快跟家里打个电话,好像以为愚耕应该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好像以为椰湾公司那件事对愚耕的状况没有多大影响,劝愚耕不必跟家里隐瞒,更不必不好意思让家里知道。是怎样的状况就怎样跟家里说。张小姐这种表态显然又让愚耕的意图落空,甚至对愚耕产生误解,让愚耕感到丢人现眼,也很晦气,也没必要再洽谈下去了,主动告辞,张小姐也热情欢送愚耕。

从此以后,愚耕对椰湾公司那件事又有了激情,重振旗鼓,誓不认输,而且意识到张小姐在那件事中举足轻重,关键跟张小姐纠缠下去就行了,并好像又有了一些转机,毕竟张小姐始终没有说过要愚耕放弃之类的话,

仅过几天,愚耕又早有预谋似的抽空给张小姐写了一封信,信中从头到尾写的都是关于他学习方面的经历与感受,愚耕自认为在学习方面太突出了,有必要让张小姐了解一下,不然张小姐还以为他是下里巴人,其实他比阳春白雪还要阳春白雪,他就是那种“人不可貌相才不可斗量”的典型,几乎快要够得上知识分子的称谓,不要以为他没戴眼镜就没有看多少书,戴眼镜的人也不一定就看书看得多,他把学习当作是一种最为重要的人生追求,永无止境,抱有终生学习的态度,他学习的兴趣十分广泛,包罗万象,五花八门,比起他的个人经历的不同寻常,他在学习方面更加不同寻常。他从不认为只有看书才是学习。他在学习方面与他的个人经历密不可分。比起他的个人经历在社会上存在着某种意义,他更加相信他在学习方面的收获必将发挥作用。

愚耕最后又着重写了文学,他以为文学就是社会学,他自从步入社会才真正喜欢上了文学,特别是他在社会上历经坎坷,饱经风霜,灾难重重,九死一生,他就是靠着文学的力量才一一挺过来的,文学让他感到活得自在又有意义,成为他的精神之柱,心灵偏方,他认为任何人学生时代写的文章,无论如何称不上文学作品,社会上专门靠写作谋生的人都是骗子,写作不能成为一个人的唯一职业,更不能成为男人的唯一职业。

这是愚耕头一次表达出他对文学的看法。愚耕对文学的看法,并不局限于词典中对文学的解释。愚耕也是这才觉得他渐渐隐约对文学产生了他个人的看法,并忍不住借此表达一下,愚耕并不认为他对文学的看法已经很成熟,他对文学的看法只是处于萌芽状态,肯定会渐趋成熟,愚耕以前从不敢对文学产生什么看法,觉得他跟文学沾不上边,顶多当作知识一样来学习吸收。

“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           思也。

昔西伯拘姜里演《周易》

孔子厄陈蔡作《春秋》

屈原放逐著《离骚》

左秋失明厥有《国语》

孙小膑脚,而论兵法

不韦迁蜀世传《吕览》

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作为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

故述往事,思来者”

这是《史记》里的一段原话,愚耕还没有看过《史记》。更不知道《史记》里的这一段原话。愚耕对文学的看法,其实已经慢慢接近《史记》里的这一段原话的意思。只是还不能够把他对文学的看法,表达成慢慢接近《史记》里的这一段原话的意思。愚耕写这封信又何尝不是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

愚耕把这封信寄出去后,还会每隔一阵就跟张小姐打电话,却什么也没有说,都仅是跟张小姐打个招呼而已,让张小姐千万别把他忘不了,不然他也不好意思总是给张小姐打电话,实在情非得已,按捺不住,牵肠挂肚。

 

6月初6号,也就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愚耕好不容易又跟家里打了个电话,也只是报个平安而已,当然也还轻描淡写闪烁其词地交代说他正在一个工地上干活,愚耕还忍不住嘿嘿呵呵,漫不经心稍稍提了提椰湾公司那件事,说成是他在等一个养羊工作,人家还给过他150元钱,他也还了那150元钱。

父亲大人在电话中一听说愚耕又在工地上干活,顿时尖叫不已,大失所望,忧心忡忡,并大放厥词,说是在工地上干活比较难结帐,叫愚耕千万小心些,至于说愚耕在等一个什么养羊工作,父亲大人也是顾虑重重,并跟愚耕上了一课,叫愚耕千万别受骗上当,听说海南岛骗子特别多,该不会是传销吧,而且好像是在父亲大人看来,不就是养羊吗,好不到哪里去,真搞不懂得愚耕为什么不是在工地上干活,就是在找养猪养羊的活干,死性不改,实在不肖。

愚耕对于父母大人的这种态度已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根本不当一回事,含含糊糊就应答过去了,口是心非,再也不愿轻易给家里打电话,跟家里打电话总会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过端午节,愚耕才不会跟家里打这个电话,没什么好说的。

过了几天后,愚耕又抽空给张小姐写了一封信,信中开头就迫不及待郑重其事地告诉张小姐,他终于在端午节那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并谎称这是他在海南岛头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结果父亲大从一听说他在工地上干活就反响强烈,以为不肖,连他想起来也觉得丢人,他怎么就总是在工地上找活干呢,不过父亲大从对养羊那件事却满怀希望,以为人家都给过他150元钱,当然就可靠了,转而愚耕他又强调要跟张小姐保持联系,死心塌地,想必张小姐也不会让他失望,他就好像存心要将张小姐一军,偏偏自作多情,痴心不改。

后面他情不自禁,语重心长地让张小姐知道,他一直跟弟弟妹妹的关系很好,想当年他辍学去广州打工,弟弟妹妹都帮他在父亲大人面前满天过海,生米煮成熟饭,他来海南岛弟弟妹妹同样在父母亲大人面前隐瞒实情,功不可抹,

他还浓墨重彩地讲到,他来海南岛弟弟还特意为他去赌牌,却输掉了三四百元,最后弟弟又还换空了所剩的十几元钱,直意要让他带去,直到如今他回想起来这些情景,都觉得荡气回肠,十分感人,喟叹不已,

无论弟弟妹妹还是奶奶以及亲戚朋友,同学等都一向对他有绝对的信心,都愿作他的见证人,可他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失望,他不敢再对他们有任何的誓言,更不敢有雄心壮志,

愚耕给张小姐写这封信真是用心良苦,说出了他的一些内心的东西。想必张小姐看信后能有所感动,并能从中体会到他是多么重看椰湾公司那件事,押着他太多太多的情感,很不简单,也无法说清楚。肯定不是一般般的找活干,更不是讨活干。

如果愚耕要在信中跟张小姐说一说,他对农业所怀有的深厚感情,以及这种感情得不到满足,还让他糟受许多的折挫与痛苦,几乎能让他集中显现出一种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那张小姐肯定是很难理解,张小姐也肯定很难理解愚耕其实是怎样看待椰湾公司那件事的,甚至对愚耕有误解,有偏见。所以愚耕才会如此赌气似的纠缠到底。几乎极尽纠缠之能事,匪夷所思。

愚耕大概在五月份就买了一部收音机,后来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一个名叫哈尔滨醇中醇双效益致富工程的项目,而且有专人详细讲解,讲得主要是生料酿酒,以及糟料喂猪,当然还会讲到如何接产这个项目。

接产项目对愚耕不算什么新鲜事物,愚耕凭常识就能想像出接产项目是怎么一回事,可信也不可信,愚耕还做梦都没想过要接产什么项目,愚耕有自知之明,觉得按他的条件想要接产什么项目,简直异想天开,连门都没有,因为接产项目都是在创业,事关重大,他如果要接产什么项目就必须依赖家里,立足家乡,至少要得到父母亲大人的允许,可父亲大人绝对会反对他作任何创业,更不用说接产什么项目,丢人不丢人,他在家里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他以前多次想在家里随便搞点什么农业,都遭到父母亲大人的反对,都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哪还敢想接产什么项目,愚耕也曾有过创业的激情,但现实表明,他想要创业那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很可能永远都不能创业,愚耕不得不认命啦,注定要选择流浪,还不知要流浪到什么才是尽头,特别是他自从辍学以来,实在混得不像人样,比死猪烂狗还不如,照此下去他这一生就完蛋了,他真是感到痛惜,生不如死,甚至得过且过,自暴自弃。

愚耕自从头一次听到哈尔滨醇中醇双效益致富工程这个项目,渐渐地自然而然地稍稍注意了这个项目,也纯粹当作一般社会知识加以注意,好像还是与他无关似的,但久而久之愚耕就油然而然地渐渐有所动心了,觉得这个项目比较可信,前景也比较可观,也比较可信,听说这个项目已创办了好几年,好多省份都有分设处,想必正规可靠,至少觉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的就比较可靠,

听说这个项目因为是生料醇酒节约酿酒成本,出酒率高达11,听说酿酒后的糟料营养特别丰富,特别适合养猪,达到酿酒养猪双重效益,其它什么酿酒项目都不能与之相比,听说接产这个项目最少只要四五千元就行,

使愚耕真正动心的当然是糟料养猪这一点,觉得这种生料酿酒后的糟料营养特别丰富,不是没有道理,也正是这个项目最大的优势所在,哪怕生料酿酒不能产生效益,糟料养猪所产生的效益也十分可观,更何况愚耕曾经那样地钟情于养猪,那怕试一试养猪也很有意义,却偏偏不能如愿以偿,颇有遗憾,这种糟料养猪正好可以圆他的养猪梦,哪怕不追求经济效益也有深远意义,哪怕最终没有接产成功,但他只要努力争取过也很有意义,他不去努力争取,又能怎么断定就不能接产成功,愚耕还没有操心,如果接产成功后会是怎么样,愚耕最主要操心恐怕很难接产成功。

愚耕要接产这个项目当然必须回到家里搞,当然必须得到父母亲大人的支持,可他情知父母亲大人不会让他搞成的,愚耕甚至能想像出如果他勉强搞成后,也大多会因为父母亲大人作怪而失败,他在家里注定一事无成,父母亲大人成了他命中的克星,他很不情愿与父母亲大人有一丝一毫的沾连,他只要想一想父母亲大人就浑身瘫软,揪心不已,越是这样他越想在家里折腾点什么名堂,他只要在家里折腾过就表示他有所作为,聊以自慰,

他再也不奢望在家里能干出点什么事情来,出门在外,也还总会是老样子。愚耕想要接产这个项目事关重大,不敢轻养妄动,弄不好又要把家里闹得天崩地裂,鸡犬不宁,他也实在心有余悸,三思而后行,无论如何,这个项目自从让他心动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好像要把自己逼上梁山似的,很想挑起事端,不得安宁,他好像要父母亲大人发起挑战,意义重大,当作是最后一搏,

他出门在外所面临的挑战已经实在厌烦了,几乎成了一种模式,是该要寻求突破,椰湾公司那件事也实在让人灰心丧气,让他感到走投无路,他出门在外就好像只是在向父母亲大人投降,他出门在外无论如何坚强,但只要想一想父母亲大人就觉得他很懦弱畏缩,以为耻辱,怨恨不已,他痛定思痛,觉得是该要增强面对父母亲大人的胆量,增强在家里折腾点什么名堂的信心。

愚耕习惯了只要想起什么事来,就越想越厉害,充分把情绪调动起来,达到某种状态,非要试试不可,愚耕特别是只要想起跟父母亲大人跟家里有关的事来,就更加激烈,更加情绪化,愚耕也好久都没有认真想起父母亲大人,想起家里来,愚耕想要接产这个项目,才充分地想起父母亲大人,想起家里来,反过来也就更加想要接产这个项目,愚耕想要接产这个项目的想法,重点包函父母亲大人,对家里的想法,愚耕觉得他还无法真正做到再也不想起父母亲大人,再也不想起家里来,愚耕觉得他还是不能放弃就像父母亲大人在家里生活那样,也在家里生活,他还有可能做一个农民。愚耕又情不自禁地像他以前多次想起的那样想起,在家里老老实实当个农民有什么不好的,一头牛,二亩地,饱后休。比起想在家里老老实实当个农民,能不能接产成功醇中醇项目,又算得了什么。

后来愚耕一念之下就给长沙醇中醇打了个电话,电话中他表示有意要接产醇中醇这个项目,但他还出门在外,要求对方先寄一份详细资料到他家里去。他还告诉对方他家里的详细地址,邮政编码以及父亲大人的姓名,当然他还会像煞有介事地向对方询问一些问题,而对方十分热情,立即表示马上就寄一详细资料到他家里去,令他十分满意,十分可信。

愚耕打过这个电话后就对接产项目的想法多了一份激情,按捺不住,牵肠挂肚,不知父母亲大人突然收到长沙醇中醇寄来的详细资料后有何反响,不知要怎么才能达到时机成熟,那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向父母亲大人发起挑战,口口声声要求接产醇中醇项目。恐怕永远不会时机成熟,他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会让父母亲大人感到奇耻大辱,丢人不丢人。他心有余悸,顾虑重重,三思而后行。

愚耕经过两三天考虑后,最终决定要回家去算了,这海南岛的天气已经炎热得要命,不适合在工地上干活,这工地上的活也早就明显少了,他早就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近来好几天他更是一直歇着,他也实在不愿在这工地上继续干下去啦,也有好多人都渐渐出去了,家里正好快到农忙双抢季节,弟弟妹妹又都不在家,他回家也就显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更何况他还想要接产醇中醇项目,绝不是闹着玩的,他不敢奢望回家后就一定能够接产醇中醇项目,但也绝不轻易放弃,他很想看看最终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至于椰湾公司那件事着实伤透了他的心,所谓的保持联系,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纠缠,所谓的养羊项目,对他更是空中楼阁,不要张小姐明说,他心里也清楚得很,更有自知之明,他不得不认赌服输,情知再怎么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他也觉得纠缠够了,是该要自己跟自己说抱歉,但也无怨无悔,也没什么损失,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多情,成为他的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心结教训深刻,终生难忘。

不过愚耕还是郑重其事,认认真真地给张小姐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告诉张小姐,由于各种原因他要回家去啦,却只字不提他要想接产醇中醇项目的事,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他还对椰湾公司那件事痴心不改,并抱有期望,虽然他要回家去啦,但只要张小姐随时一声召唤,他随时马上就返海南岛来,他还留下他家里的详细地址,邮政编码,以及电话号码,示意要继续保持联系,切记切记,拜托拜托。

可见愚耕对椰湾公司那件事始终很不甘心,装作还没有放弃,阴魂不散,椰湾公司那件事其实是愚耕主动导演出来的,不然早就结束了。愚耕一旦回家,也就再也导演不下去了。椰湾公司那件事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

愚耕也没有想到,椰湾公司那件事最终会是这个样子结束。椰湾公司那件事算是愚耕创造的一项纪录。不可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换做别人,更加不可有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