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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案

    朱老总吩咐手下记者丁筱琪去做一篇移民家庭老人特写。

    筱琪立刻抱怨,“噫,老总,骨头总是给我啃,人家就访问时装设计得奖人,或是名媛慈善晚会,我就做老人特写,唉。”

    “老人不是人吗?”

    “多沮丧。”

    “你也会老,筱琪。”

    “我们这一辈老了与他们又不同,我们会有打算,我们知道这世界是怎麽一回事。”

    “别嘴硬。”

    “真的,我们在精神与经济上都不会倚赖他人或是求他人施舍。”

    “假设有朝一日你年老色衰,贫病交逼,还有这样的志气吗?”

    “老总,请对属下客气一点。”

    “假设而已。”

    “我不写老人。”

    “什麽都要写,这是任务。”

    “太不公平。”

    “去,写一个星期,约六七个不同类型个案,一定会受读者欢迎。”

    筱琪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

    特写最乏味便是以老人为题材。

    倘若采访对象是年过七十,身家过十亿的老人,又还好些。

    但,再有钱,他们也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总是没趣。

    何况是移民家庭中老人。

    跟着去的自有苦处,留下来的更孤单凄凉。

    筱琪自有她的联络方法,一下子掌握了十个八个有老人的移民家庭。

    其中不乏同学、朋友、亲戚、同事介绍,可以说是熟人的熟人,问起话来,比较方便。

    例一略为罕见,林老太太、心情相当愉快,她年约六十馀岁,健康情况良好,决定跟女儿女婿移民温哥华。

    很愿意记者知道她的事,把照片都摊开来,“看,这是他们在温埠西区的花园洋房,环境非常好,我略谙英语,到了那边不会吃亏,只需考一个驾驶执照,即可倒处逛。”

    “会习惯吗?”

    “事在人为呀,我有两个与我感情极好的外孙,自小由我带大,所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讲法不差,女儿很感激我帮过他们这个大忙,所以决意接我过去享几年清福。”

    “那多好。”

    “当年他们环境不好,没有能力雇褓姆,外孙就交给我,转瞬之间,都念高中了。”?

    “好福气。”

    筱琪又问一些琐碎的事,“谁负责家务?”

    “早已约法三章:清洁工作一星期一次有钟点女佣上门来做,花园雇专人剪草,衣物由孩子们负责放进洗衣机,女婿买菜,我每天只做一顿晚饭,一菜一汤。”

    “分工合作,一定应付得来。”

    “是呀,我也这麽想,有言在先,届时就不用抱怨。”

    筱琪回到报馆,写了一个下午,连文带图,交给朱老批阅。

    朱老笑著叫她进房。

    “这篇不宜先登。”

    筱琪意外,“为什麽?”

    “丁小姐,你想想,一上来就访问这麽一个幸福老人,往下你还写什麽?无以为继!”

    这倒是真,姜是老的辣,朱老的意见不差,“那,我们应该怎麽办?”

    老总笑,“你说你应该怎麽办?”

    “嗯,”筱琪想一想,“第一篇最惨,抓住读者心弦,然後情况一个比一个改善,才能使读者觉得渐入佳境,人生有希望。”

    老总拍一下桌子,“孺子可教也。”

    “一於这样,写完整辑,我才交稿。”

    “本应这样,怎可急就章,今日交三张纸,明天又交两张纸。”

    “多谢老总指教。”

    筱琪退出,又去访问第二家。

    这一户姓关,是筱琪中学同学,过两个月就举家前往澳洲悉尼,祖父因健康原因,将被送往老人院。

    筱琪问已婚同学:“将来由谁去探望他?”

    同学无奈,“没有人。”

    “老人除出你父,还有子女吧。”

    关同学答:“这次移民我是申请户主,带同妻儿、父母,已是不胜负荷,只得撇下祖父。”

    “我还以为令尊是户主。”

    “不,家父是退休公务员,级数低,不获任何分数。”

    “祖父什麽年纪?”

    “八十五岁。”

    “你没有叔伯?”

    “也老了,自顾不暇。”

    筱琪感慨,照说,得享高寿是种福分,可是连子女都老了,没有能力没有精神,真没多大意思。

    关同学苦笑,“落旁人眼中,我活脱是千古罪人。”

    筱琪劝道:“你管闲人怎麽说呢,你有权追求幸福,既然已经带着父母,也算尽了孝道,再说,祖父身体欠佳,彼邦移民局不批下来,又与你何干。”

    “我可以选择不走。”

    “你的子女呢,你要顾及他们前途呀。”

    “我妻子也那样说。”

    筱琪问:“老人在什麽地方?”

    “在房里,你去与他谈谈。”

    老人精神尚可,只是心情恶劣。

    筱琪有点怕老人,他们皮肤打褶,布满斑点,眼珠浑浊,听觉胡涂,通常又不肯装上假牙,说话含糊,因力气衰退,个人卫生情况也差,身上多数有股味道,筱琪当然比较希望访问漂亮年轻的女明星。

    “好吗,关爷爷。”

    “好好好,有什麽不好。”

    “听说:疗养院服务相当不错。”

    “错在人老没有用。”

    “不会的,你放、心,他们会写信给你。”

    “嗄,信用?现在的人还讲什麽信用?”

    筱琪告辞了。

    心里边一直难过。

    她怕她将来老了,也会变成那个模样,心血来潮,感触良多,伏在书桌上,刷刷刷把特稿一下子就赶出来。

    她这样写:“……老人双目是绝望的,已知岁月遥远孤苦,生不如死”,又觉太过悲观,改为“无比凄凉”。

    唉,假如能够照顾自己,则活到一百二十岁也不怕,否则,不必太过长寿。

    不过,寿命长短,不是个人可以选择的呢。

    那一整天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到什麽地方去。

    下午,休息一会儿,筱琪出去访问表姨妈。

    表姐见了她,有点高兴,“你正好来劝劝我妈。”

    筱琪大奇,“怎麽劝?”

    “劝她跟我们一起走呀。”

    “什麽,姨妈不肯去多伦多?”

    “你去与她说。”

    姨妈正打牌,见是筱琪,便叫女儿替一替,抽身与她谈几句。

    “筱琪,来喝茶,吃口点心,这韭黄肉丝炒面还不错。”

    “姨妈几时去多伦多?”

    “不去了。”

    “什麽?”

    妈妈慧黠地笑,“离乡别井,我干吗去?这幢公寓是你姨丈留给我的,住得舒舒服服,我不少吃不少穿,干吗移民?去了那边,替他们看家做老妈子,闷死人,我的朋友与牌搭子全在这里,我不走了。”

    筱琪笑起来,“不挂住表姐?”

    “可以通电话呀,买只有荧幕的电话机不就行了?面对面,多好。”

    筱琪一直笑。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姨妈说下去:“在这里,我有老工人服侍,什麽都不缺,到了那边,我变成女婿的老工人,他们叫我卖了公寓到多伦多帮补他们买房子,我不肯,所以决定一动不如一静,你说对不对?”

    筱琪不由得说:“对!”

    姨妈很高兴,“我手风正顺,要乘胜追击,赢了赏你买糖吃。”

    她回到牌桌上。

    表姐过来问:“她怎麽说?”

    “姨妈觉得一动不如一静。”

    表姐咒骂:“该死!”

    “何出此言?”

    “她不去,我统共失却预算。”

    “不会吧,”波琪觉得奇怪,“老人移不移民都一样啦。”

    表姐蹬足,“你知道什麽,我需要她的人力物力,她到了多伦多,可是一件宝,那里的工人每小时薪酬是十元加币,贵不可言,还有,我欠廿五万才可以买北约区房子,那一区学校好得多。”

    筱琪默然,算盘太精了,简直要剥老人家的皮,连最後一滴力气金钱也要榨出来。

    难怪姨妈不愿动身。

    “你看,这是什麽世界,要紧关头各自飞,没有一个人靠得住,亲生母亲还这麽着。”

    表姐把话反过来说,黑讲成白,白讲成黑。

    那边厢,姨妈可不理女儿怎麽想,兴高采烈正在赢钱。

    筱琪又学得一个教训,无论老或少,都得有主张立场,不可任人摆布。

    筱琪笑笑,告辞。

    做记者至大收获便是看尽众生相,这点滴经验,在心胸中汇集,将来执笔写作,不致於沦为闭门造车。

    第二天,见到同事金婵,向她说起无良子女勒诈老人金钱的事。

    金婵说:“有些老人也很凶。”

    “不会吧。”

    “你听过谋子女身家的父母没有?”

    “别开玩笑。”

    “来,我带你见识见识。”

    那是金婵的伯父,也有八十多岁了,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味妇脾气骂人。

    “走管走,你们先把钱给我放下来,你们个个有房子有节蓄,叫我住在这鬼地方?”

    金婵在一边悄悄说:“天天这样骂。”

    子女在外头忙了一整天,回家还得听那麽多教训,怕会受不了。

    “对表哥一家来说,移民是大解脱。”

    “老人怎麽办?”

    “已经有房子安置他,嫌不够大不够好,每月给他零用,嫌不够,要一大笔,你说多头痛。”

    像讨债。

    “开日闭口*你们生活不成问题*,所有多馀节蓄统统要奉献出来,那才尽了子女责任,那才平了他的怒气,否则的话,天天闹。”

    果然,金爷在饭桌上就骂:“这种饭,吃死人,钉子似,吃得肠穿肚烂,你当我不知道?这是昨夜锅底的隔夜饭刮出来热一热当新鲜饭骗我!”

    筱琪见老人说得有纹有路,有根有据,不禁问:“是真的吗?”

    金婵叹口气,“你听他信口开河乱骂,表嫂今晨看罢医生忽忽与他出去午茶,怕晚上没精力侍候他,在富临金阁带回一客瑶柱蛋白饭,又炖了鸡汤,给他当晚饭,却换得一身骂。”

    “干吗要骂?”

    “弄得他们诚惶诚恐,害怕了,好拿钱出来给他呀。”

    “拿得出来吗?”

    “就是呀,怎麽还榨得出来,已经给了他住的吃的,只是嫌不够好,他的意思是,

    他要享用得比子女更好,要他吃了,饱了,撤下来了,子女才自地上拾起吃。”

    “可是那是子女双手挣的钱。”

    “不管,难得是他们两夫妻难为起子女来,同心合意,数十年来合作无间。”

    筱琪又一次张大嘴,无言。

    “怎麽样,够奇吧,谋子女家产都有呢,子女也中年了,退休的退休,衰老的衰老,就算有节蓄,也得用来防身,那麽大年纪,要钱其实无用,而且危险,可是他就是不甘心。”

    筱琪不欲久留,“我们走吧。”

    “无恩仇不成父子,你现在相信了吧。”

    筱琪叹口气,“也有父慈子孝的例子吧。”

    这时金婵说了一番令人深思的话:“卫道人士凡事喜欢推世风日下,其实不无道理,从前社会风气纯朴,人也比较悠闲,大致还可以兼顾老幼,到了今日,生活逼人,光是应付帐单,已经弄得唇焦舌燥,还哪里去找时间精力来搞仁义道德。”

    说得对。

    “人人只顾自己,所以今人确比古人自私,也自有不得已之处。”

    “人人都叫高涨的物价逼得如丧家之犬似的。”

    “夸张一点可以这麽讲。”

    “你表哥几时走?”

    “秋季,走了也不打算回来,幸亏房子可以卖好价钱。”

    “这也是叫人眼红的原因吧。”

    “他说他做梦都没想到妒忌他的会是他的生父。”

    筱琪决定把这篇特稿好好地写出来。

    她从来没有钻研过老人、心态,满以为人老了一定凡事看化,笑呵呵不在乎,没想到大部分比年轻时更计较更刻薄。

    回到报馆,老总问她:“进行得如何?”

    “还好。”

    “记住,把事实写出来,任读者定夺,记者不宜加插太多个人意见,明白吗?”

    筱琪忽然问:“老总,你会不会移民?”

    “我?想都没想过,我英文又不好,也不打算临老学吹打,上有高堂,下有妻小,

    怎麽移得动?”

    “听说你们家四代同堂。”

    “可不是,小女上个月刚生养,”老总呵呵笑,“生在此,长在此,我认为不错,你呢?”

    “不是说要走就走得动。不甘心。”

    筱琪答:“过两天吧。”

    下什,她与男朋友黎永坤见面。

    永坤轻轻说:“考虑过没有?”

    筱琪点点头。

    永坤看著她,“让我猜,你愿意跟我走。”

    筱琪笑笑,“猜错了。”

    永坤气馁,“我不相信你会放弃那麽好的机会。”

    筱琪低头不语,只是笑。

    忽然觉得双颊润湿,原来已经落下泪来。

    “筱琪,你也不舍得。”

    筱琪轻轻说:“我会舍得的。”

    “一起升学,一起找新的工作,然後成家立室,为什麽不答应?”

    “总要有人留下来。”

    “那人不必要是你吧。”

    “人人都这麽说,一下子都走光了。”

    “筱琪,”永坤赌气说:“我不一定会等你。”

    “我明白,现代人的感情讲享受,不讲牺牲,我不会怪你。”

    “可是我怪你呢。”

    “你也不应怪我,我自有不得已苦衷。”

    “我知道,你是为了外婆。”

    筱琪温柔地笑,“你知道就好。”

    “你这可怜的人。”

    “外婆把我带大,家母忙於工作,家父一早离家不知所踪,没有外婆,我哪有今日。”

    “我就是爱你这一点,可是此刻你又为长情所害。”

    “怎麽能用到这个害字呢?”

    “筱琪,你有你自己的前程。”

    筱琪站起来:“对我说,照顾外婆并非一种职责而是感情上需要,你明白吗?正等于你叫我到旧金山去,你不会认为是一种负累。”

    永坤耐心解释,“外婆百年归老,你的青春就给蹉跎了。”

    筱琪嫣然一笑,“怎麽会,我照样努力工作,一定有成绩。”

    “你认为放弃我不足惜?”

    “你怎麽可以那样想?”筱琪讶异,“你也许是我一生中遇见条件最好的男孩子,这个决定可能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损失,可是人生路上,必需有所取舍,此乃不得已之举,你以为我心甘情愿?”

    永坤无言。

    “我当然希望两全其美,可是你势必要离开我,我则决不离开外婆,那还有什麽好说,只能分手。”

    永坤见筱琪把事情分析得如此理智清晰,不禁黯然。

    他何尝可以忍受失去她。

    过片刻他说:“筱琪,你若爱我,就会随我走。”

    筱琪笑笑,“你若爱我,你会留下来。”

    永坤苦笑,呀,他俩均爱自己更多。

    筱琪拍拍男友肩膀,“自爱是好现象。”

    她还有事,她要求先走。

    一路上感觉迷茫,到了家,用锁匙开了门,看到外婆的笑脸,才心中踏实。

    外婆亲切问:“吃过晚饭没有?”

    筱琪点点头。

    外婆年轻,母亲当然更年轻,可是母女感情不好,说也奇怪,筱琪与妈妈更是久不来往,可是与外婆却十分恩爱。

    “为什麽脸黑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筱琪否认,“没有,即使解决不了,也可扔到一角,不去理它。”

    “逃避也不行呵,你父亲便是这方面专家。”

    “他那种性格也很奇怪,竟无法应付生活中任何事。”

    “连早上起床上班都觉得是种负累,无论什麽工作,做三两个月就干不下去。”

    “不说他了,妈有无来电?”

    “有。”外婆似乎口难开。

    筱琪诧异,“说些什麽?”

    “她今日来过,”补上一句,“与朋友一起。”

    “朋友,”筱琪思维何等敏捷,“异性朋友?”

    “是,”外婆有点感慨,“英国人,极斯文有礼,打算结婚,婚後前往伦敦定居,那人有点资产,态度诚恳。”

    筱琪喜出望外,“那多好,我从未听她说过此事,真是意外之喜。”

    “那外国男子的确不错。”

    “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中或洋,不打紧。”

    “筱琪,她这一去,你可怎麽办?”

    “我?我做回丁筱琪呀,依然故我,有何不妥?”

    “你会寂寞吗?”

    “外婆,我在外有数百同事,在家又有你照顾,我怎麽会寂寞?”

    “筱琪——”

    “外婆,”筱琪大奇,“你还有话要说?”

    “是,今日他们有一个建议。”

    “他们说什麽?”

    “你妈要带我一起走。”

    筱琪一怔,嘴角微微显现笑意,倒底是女儿好,稍有能力,即想到母亲。

    “你怎麽说?”

    外婆吁出一口气,“我想,我一走,筱琪,你就自由了。”

    “胡说,”筱琪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你由来不是我的负累。”

    “筱琪,我知道我是负累,你不用为我开脱,我想,跟你母亲,倒底名正言顺些。”

    “你且别理与谁一起,你能习惯外国生活吗?”

    “别忘了,我就是在伦敦认识你外公。”

    “对,你俩均是早期留学生。”?

    “是呀,他不擅理财,家道中落,我们生活才开始清苦,”外婆感慨,“到了那边,适应不是问题。”

    “妈妈有没有打算让我见见她的男友,届时,我最多认是她表妹好了。”

    “你的事,那威尔逊都知道。”

    “我来请客如何?”

    “不用,他会请你。”

    “外婆,你考虑清楚,万一要是不习惯,你仍可回来陪我,放心,我总是在这裹的。”

    “我知道,筱琪,这些年来,全靠你了。”

    “外婆,我俩彼此相爱,小时你带我,大了我带你,天经地义。”

    一整天阴霾一扫而空,又是现成的一篇特稿,筱琪回房,取起电话,想把这好消息告诉永坤。

    已经拨了两个号码,忽然又挂上。

    何必那麽快向永坤报告一切?

    他只把她当附属品——跟着一起走,一起升学,一起找工作,然後结婚,一切听他指挥安排。

    二十五年前,这简直是天下最佳归宿,可是今日女性要求已不一样。

    丁筱琪干吗要带着她的所有节蓄,离乡别并去成全一个异性的愿望?

    要移民,她自己会申请。

    就如此顺理成章结束这一段感情好了,也许在不久将来,丁筱琪会遇见一位比较懂得为别人设想的男士。

    她离开了那具电话。

    “来,外婆,我帮你洗碗。”

    外婆说:“真没想到你母亲会愿意照顾我,我以前是错怪她了。”

    “那威尔逊长相如何?”

    “很高大很英俊。”

    “老妈转运了。”

    “现在时势不一样了,即使事後发觉有什麽不对路,也大可即刻分手,不必死忍死拖,像你妈那般吃苦,彼时离婚是不名誉事。”

    筱琪感慨,“短短二十年,风气全改了。”

    不过无论如何,女性经济一定要独立。

    电话铃响,是报馆打来。

    “筱琪,提醒你周末交稿。”

    “得了。”

    “果然才华盖世,胸有成竹。”

    “咄,那还用说,那已是公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