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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不见了。

 

    “喂……”

 

    他没有回答我。

 

    我说:“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动不动闹意气失踪,你只剩下一天半了!”

 

    他还是不回答我。

 

    周至恒下午没课,他通知我来接我出去。

 

    见到他我还是高兴的。

 

    他埋怨,“谁像鸟那么空闲,有事没事找人玩耍。”

 

    “周,你不知道我推掉了多么重要的约会才见到你。”

 

    “大不了是谭某约会。”他夷然。

 

    “不是那个谭世民。”我说。

 

    “幸好你说不是,拿他来同我比较,我吃不消。”

 

    “人家听你这口气,会以为你吃醋。”

 

    他笑,“我知道你要我去跟谭氏拼个你死我活。”

 

    我不响。

 

    “女孩子都像一个师傅交落山的,都惟恐天下不乱。”

 

    我想到南星客,他的基地到底在哪里?推掉他的约会,不知他是否真的生气,看样子他要冷我一冷,也许适才我对他是过火了,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悔念。

 

    我老是学不会温柔之道,唉!

 

    “……硕人,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

 

    “没有什么。”

 

    “丢了工作大不了找一份,明天开始买份南华早报看看。你这个人,说你大安主义,一下子又满怀心事起来。”他也有点不安,“出来了就高高兴兴的玩。”

 

    我唯唯诺诺,“是。”

 

    “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至恒,假如有一个人,他真的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会作何反应?”

 

    “那好呀,天涯何处觅知音。”

 

    “不,是真的你心中每一件事他都可以知道。”

 

    至恒一呆,“太了解也不好。”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有异能可以知道你心中每件事。”

 

    至恒倒抽一口冷气,“那我逃还来不及,那太可怕了。”

 

    我觉得也是。幸亏南星客还有一天半就要告别回老家去。

 

    “硕人,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至恒笑。

 

    但心中又依依不舍,因为南星客断然不会泄露我心中的秘密,能得一知己无所不谈,夫复何求。

 

    至恒说:“硕人,你今天真的心事重重。”

 

    “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看展览,听音乐吃顿饭。”

 

    我有点失望,这么乏味?

 

    以前会觉得志恒懂得生活情趣,现在忽然认为他生活圈子异常狭窄,又自我中心。

 

    正如谭世民宠坏了我,我跟着宠坏了至恒。说不定多出去几趟,世民也会觉得我无聊。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至恒问:“你这么一整晚都是呆呆的?”

 

    “我……呆?”我睁大眼睛。

 

    “而且精神恍惚,在想什么?”

 

    坦白地说,我在想念南星,他的本家,到底在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仪器设备,是什么形状?他有没有同伴?

 

    唉,真的不应同他斗,我对他太有兴趣,是斗不赢的。

 

    “乔,你像灵魂出了壳似的。”

 

    “什么……?”我抬起头。

 

    至恒为之气结,“你这个人,我给你气死!是不是推掉了谭世民,现在心有不甘?”

 

    “谭世民?”我茫然。

 

    至恒怒说:“看看,白痴女一样。”

 

    “送我回去吧,至恒,我今天不大舒服。”

 

    “我不相信,你有什么心事,非得说我听不可。”

 

    我奇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心事又兴趣,你不是一向对我的需要漠不关心吗?”

 

    他不出声。

 

    以往至恒最喜欢说的话包括了“女人还不是希望男人娶她们,老是结婚结婚结婚,女人都是有潜质的女结婚员”之类的侮辱性见解。

 

    不知恁地,以前我努力的包涵着他,并且小心翼翼摆脱小女人形象来讨好他,在他面前,完全平等,出钱出力,乖的像个灰孙子。

 

    今日我发现,周至恒是个贱人,对他好,一点用处都没有,在那个过程中,我成了他呼之即来的女奴。

 

    女人还是像女人的好,维持小器本色有啥不对?

 

    不要为什么人改变什么,尤其是我并不想同他结婚。

 

    我说:“送我回去吧。”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到啥地方去白相?别装出一副闷样好不好?给别的女人知道了,我二十年道行毁于一旦,我受不了。”

 

    “请送我回家。”

 

    他也光了火,不再耍嘴皮子,“呼”一声开出车子,就送我回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奇怪,三年来我都视周至恒的约会为最佳娱乐,甚至在适才未出门之前,还这样以为着,但一刹那我自魔咒中解脱出来,我自由了。

 

    在家里我夹好三文治往嘴里送。

 

    在南星于他之间我竟会选了他,如今铸成大错。

 

    “算了。”

 

    算了?哼,南星又不知几时再出现呢。

 

    “我一直在这里。”

 

    鸡蛋三文治在我喉咙里险些呛住。

 

    南星!我大喜过望。

 

    “玩得不痛快?”

 

    “少讽刺我了,南星,我出去兜个圈子就回来了。”

 

    “周至恒比谭世民更差,这种人一点诚意都没有,就会占女人便宜。”他酸溜溜的说。

 

    我笑,“我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原地,也没损失什么,别替我担心。”

 

    “自尊,你损失自尊。”

 

    我静下来,过一会儿说:“我有时候会觉得寂寞,市面上没有什么好的男人,周至恒他私生活还算检点,我总共也不过他这么一个朋友,也无所谓什么自尊。”

 

    “像你这样活泼开朗的人也会觉得寂寞?”

 

    “南星,有你就不觉得寂寞,”我忽然冲动兼夹诚恳的说:“你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他啼笑皆非,“我听说过,你们人类最好的朋友是狗。”

 

    “狗是很好的。”我不会在他面前说狗的坏话。

 

    “我像狗吗?”他微愠。

 

    “你是你,但我不会轻视狗只提供的温情。”我说。

 

    “比人好?狗至少不会出卖你?”

 

    我笑。“很多人这样埋怨,但不是我,狗是狗,人世人,南星,你是你。我再生人的气,也不会把他们比狗,这对自身也不公平,况且狗只这么可爱……所以人类的嘴巴……南星,请勿多心误会。”

 

    “你们找朋友真的如此困难?”

 

    “嗯,相信是宇宙性的难题。你们是不是群居动物?你们有没有社会?你有上司,那么说来,你们也有组织,换句话说,亦有人事,如此看来,也应有人类的烦恼,是不是?”

 

    他默认。

 

    “你有朋友吗?”

 

    “不多。”他说:“我们交朋友更加困难,我们有思想探测跟踪仪,连你七年前的思维都可以追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