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更新时间:2022-02-18 本书阅读量:次
chapter91(9月25日第一更) 深夜,银川,医院。 景明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垂着头,眼睛失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何望万子昂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中。 急救室门突然被拉开。 景明一瞬抬头,眼神聚焦,大步走过去。 医生问:“谁是患者家属?” “我是。”景明问,“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胃部大出血,非常危险,要立刻手术。” 景明一怔,脑袋侧了侧,仿佛没听明白:“她就被人推了一下怎么会……” “她有严重的胃病史你不知道?再碰上巨大的外部撞击,”医生怀疑起来,“你是她什么家属?” 景明:“丈夫。”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景明接过同意书,扫一眼就要签,却看见一行字:“患者及患者家属自愿承担手术风险。” 他握笔的手一顿,抬头:“手术有风险?” 医生:“世上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没有百分之百。” 景明脸色发白,道:“你们是医生,这种情况不罕见吧,怎么能有风险?” 朱韬劝道:“景明,手术同意书都得这么签,就是个流程。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景明眼睛都红了:“如果有事呢?我找谁要人去?!” 朱韬一怔。 景明用力抹一下脸,强制冷定下来,吸一口气,下颌一收,还是迅速在右下角签上了“景明”两个字。 签出来的字体都是抖的。 医生护士迅速抽走他的手术同意书,进了手术室。 门“砰”地关上。 景明立在原地,整个人没有一丝动静,只是双手紧紧捏成拳头,颤抖。 良久,他走回墙边蹲下,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完成。 护士出来通知:“手术很成功,家属可以放心了。” 人被推出来,景明起身大步过去。 病床上的杜若小脸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双目紧闭,安静得像死掉了一样。 只是看了她一眼,他眼泪就砸了下来。 “没事了。”他握了握她冰冰凉凉的小手,颤抖喘气,“没事了。” …… 景明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 何望问:“医生怎么说?” 景明:“就交代了些术后注意事项。” 万子昂他们都松了口气:“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景明有些疲惫,道:“时间太晚了,你们都回去吧。好好休息,准备后边的比赛。” 大伙儿听他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但也都不意外,景明怎么可能把杜若独自留在银川。 谁也没劝,没多说,只道:“放心,四天后,我们会带维一回北京。” 景明点头:“靠你们了。” 他依次跟队中的兄弟们握了下手。 医院的走廊里,就此匆匆分别。 北京再会。 景明目送他们八人离开,回到病房。 深夜的病房里静悄悄的。 杜若沉睡着,右手上挂着点滴。今晚要挂十几瓶药水。 景明过去她床边坐下,看一眼她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一时眉心狠狠皱起,拿手捂住眼睛,蓦然泪下。 兜里手机震了震,他迅速抹一下双眼,起身出了病房。 到楼梯间接起电话:“喂?” 陈贤向他汇报:“老板,都做好了。我们曝光了鹏程做的所有事情,杨姝姐也以春和科技的名义对组委会进行了公开控告。” 郭洪能顺顺当当去车库,接近赛车。看管人刚好不在,车库监控也刚好出问题。这事已不是主办方的失职那么简单。 鹏程必定收买了某些内部官员,连之前的作弊都脱不了干系,极有可能是里应外合。 景明:“现在情况?” “杨姝姐也暗地找了各平台的很多媒体披露这件事。” 景明默然。 前一天鹏程作弊,他并没有借助任何舆论推手,也不曾落井下石。 可这次,怎么狠怎么来。 “你转告杨姝,我要让他们坐牢。” “是。” 景明回到病房。 杜若仍在沉睡中。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守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整夜没睡,守着点滴,到点叫护士换药水。 直到天快亮,凌晨五点的时候,杜若的手突然抽动一下,人仿佛陷入梦靥。 景明以为她要醒,唤了声:“春儿。” 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双目半睁,手一下抓紧了他,呜咽:“车……记者……要害你……景明,小心……他们要害你。” 她急促喘几声,忽又闭过眼去了,只剩太阳穴上湿润的泪痕。 景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大拇指将那泪痕轻轻抹去。 …… 杜若醒来时,不知时间几何。 春天的阳光从窗帘外洒进来,温柔,和暖。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 腹部的创口传来一阵阵的痛感,右手背依然挂着点滴。她难受地皱了皱眉。 扭头一看,旁边一张小小的陪护床,被子掀开,还没叠。 她知道一定是景明睡过。 那么小一张床,他蜷在里头估计也放不下。 正盯着那小床发愣,病房门推开。 景明拎着瓶开水进来,一愣:“醒了?” “有记者。”她哑声道,“景明。车库里有记者。” 景明又是一愣,不想她醒来第一件事竟还是他。 “我没事。”他安抚,“春儿,车里有摄像头和记录仪,你忘了?” 她怔愣半刻,呐呐道:“一时着急,忘了。” 她说着,眼睛微微一弯,这才明显放松下来。 他摸摸她的额头,无言。 别的事,他没和她讲。 鹏程收买内部官员,作弊,陷害本国车队,此事已发酵成社会大事件。 上头下令彻查。 一经查实,不论瑞丰还是鹏程,都将面临牢狱之灾。 说来真是讽刺。 董成郭洪他们无心研发,不管技术,自家的车配置不达标,竟愚蠢到不知绝大多数参赛车辆都有摄像记录,以供车队自身提取数据日后研究改进。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送上门,真是莫大的笑话。 杜若问:“我怎么了?” “胃出血。我先叫医生过来。”他摁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来检查,叫她好好休息,又叮嘱:“暂时不能进食。排气之后,可以吃点儿清淡的粥。也不能吃多。要注意保持心情舒畅,多休息。” 杜若心不在焉,没听。 景明倒是很认真,问:“只能是白米粥,还是说可以加点青菜和肉类。” “适当加一点儿,补充营养。” 医生一走,杜若便气息微弱地问:“几点了?” “下午一点。”他瞟她一眼,眼神戒备,“怎么?” “何望他们到哪儿了?我想看比赛。”她面容憔悴,眼睛却闪过一丝亮光。 景明皱眉:“医生说的话没听见?多休息。” “看看比赛又不要紧。”她轻声抗议,“我身上疼,要分散注意力。” 他一顿,缓声问:“哪儿疼?” “肚子。”她疼得难受。 景明掀开她被子看一眼,手伸进去,轻轻地一下一下揉她肚子。 她懵懵地睁大眼睛,唔,还真缓解了不少。 景明交代:“以后有什么事,别逞强。听见没?” 不想她还犟上了:“可我不准别人碰我们的车。谁都不准。” 景明语气加重:“那也不值得你……” “谁要害你,我就跟他拼命。” 景明喉中一梗,沉默。 病房里一时落针可闻,只有阳光下春风轻抚纱窗帘。 “你还说我,”她微声,“你也那么冲动。” “我只是……”他话到一半,没说了。 只是,怕保护不了你们。 她想到什么,又问,“郭洪呢?” 景明冷哧一声:“死了。” “……” 他皱眉,似乎很不耐烦提那个人的名字:“被警察带走了。” 亏得第二次她拉住他了,不然,郭洪得废了。他也不能平安无事坐在这里。 “噢。”杜若嘟哝一声,隔一会儿了,小声,“景明……” “嗯?” “我想看比赛……” 景明手仍在她肚子上慢慢揉着,眼珠子移过来:“我揉得不舒服?” “……” 杜若心砰地一下,默默扭过头去。 隔几秒,却听见解说员的声音:“今天的第六赛段第四组比赛是日本的……” 杜若回头,景明一只手举着手机在她面前。 她怕他累,要自己拿。他手一晃,躲开她的手,不耐烦:“你到底看不看?” “……” 她就任他由他了。 一组比赛看完,是漫长的非特殊赛段。 车队已进入青海境内。 高原上牛羊奔跑,春花满地。蓝天草地,山脉绵延,仿佛在看风景片。 杜若看了没一会儿,就眼皮沉沉,睡着了。 手术后,人还是很虚弱。 景明听见她轻缓均匀的呼吸声,才收了手机,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他近距离看了会儿她的睡颜,看着看着,困意来袭,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景明始终守在病房。喂她喝粥,抱她上厕所,陪她聊天讲话。只是,她还很虚,常常和他说着说着,半路就睡过去了。 术后第三晚,也就是第五个比赛日的晚上,杜若忽然跟景明说:“我想明天回北京。” 景明头也不抬地拒绝:“不行。” 杜若微喘口气:“可明天是最后一天,比赛终点。” 景明:“所以?” “如果维一赢了,我们就会拿到冠军。” 景明道:“如果最终会得到,去不去现场都一样。” “不一样。”杜若说。 景明看向她的眼睛:“哪里不一样?” 杜若望住他:“我想看着你站在领奖台上,看着你得世界第一。鲜花,掌声,奖项,地位,名誉,历史……所有的一切,景明,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要亲眼看着它们,重新降临在你身上。” 她浅浅一笑,很幸福的样子, “我等这天等很久了。你知道的,我很在乎仪式感。而且我要见证,陪着维一走完他最后的路程。这些天没能陪他一路,我很遗憾。我知道,你没能陪他一起走,也是有遗憾的。” 她说:“景明,我坚持。” 景明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第六个比赛日的早上,景明带杜若回京了。 她一路靠在他的怀里,面容柔弱却安宁,闭目养神。 下午到达北京,转去八达岭脚下的赛程终点。 他们坐进贵宾区,和所有的车迷一起,等待车队凯旋。 六天六夜的长途跋涉,十九支车队即将重回起点。 最后一条赛段在距离八达岭20公里的荒原上。 经过近六天的比拼,各赛段累积计时。目前Prime用时最短,排名第一。 排位第二的AD赛队紧接其后,相差28秒。 如不出现意外,Prime将拿到冠军。 可比赛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准。 前一个比赛日,法国队就意外翻车,直接从前三掉到第十三。 离胜利越近,期待便越大。 最后这场比赛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度。转播电视频道收视率创下近十年来最高。网络直播间也挤满观赛的网友。现场气氛更是火爆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转播大屏幕上。 主办方为了留悬念,将前四名的四支赛队留在最后一组。 前三组比赛过后,终于迎来这六天六夜马拉松式拉力赛的最后一场。 杜若望见大屏幕上,四辆车停在赛段起点。他们的PrimeNo.3像个跋山涉水等待归家的小伙子,安静,内敛。 她从未像这一刻那么紧张,握紧了身旁景明的手。 只听一声发令,四辆车飞驰而去,在春天的荒原上拉开了四条彩色的线。 四辆车紧紧相随,并驾齐驱。 而景明和杜若的目光始终锁定蓝色的那辆。 他们握紧彼此的手,看着他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驰骋,一路风驰电掣,仿佛从六年前,七年前,和更遥远的过去向他们驶来。 他带着那群少年曾经年少的记忆,带着他们的笑容和泪水,辉煌与挫败,带着他们的苦与痛,他们的喜和乐,风风雨雨,一路飞奔而来。 他自由,他飞扬,他肆意,他理想,他永远坚定,永不屈服;他清醒纯粹,一往无前。 他像一个蓝色的梦幻般的少年,带着所有人的梦想冲过了终点。 一时间,全场观众都跳了起来,尖叫,呐喊,欢呼,响彻云天。 而杜若泪流满面。 景明胸膛起伏,一句话没说,将她搂进怀里,用力亲吻了她的头顶。 十多分钟后,在车迷们的夹道欢迎和狂呼声中,PrimeNo.3等十九辆车回到长城脚下。 各赛队的越野车也相继到场。 景明和杜若过去迎接,车门打开,何望带着大大的笑脸蹦下车,直接跳到景明怀里,当场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 “老子们回来啦!” 万子昂,朱韬,涂之远一群人全跳下来抱成一团。 回来了。 历经七年,他们终于回来了! 所谓世界之巅,不过是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不过是是他们一路求索,想要重新回去的地方。 如今,他们再次登顶,插下了那面写着“Prime”的大旗。 颁奖仪式上,景明接过国际无人驾驶赛事组委会副主席普拉克先生颁发的奖杯。那一刻,礼炮绽开,掌声雷动,闪光灯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主持人邀请他发表感言。 景明稍稍躬身低头,凑近话筒,不客气道:“今天在这里,告诉大家,谁才是老大。” 全场霎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记者、参赛者、观众哈哈大笑,喊着嚷着:“你!!!” 身边的队员们,何望万子昂全都在叫:“你!” 杜若仰望着他,看着漫天的彩纸飘落。 景明的侧脸在阳光里那样真实。 这一刻的景明,自信,骄傲,带着与生俱来的轻狂和飞扬,一如当初的那个少年。 真好啊,他回来了。 当初的那个少年,她眼中这世上最好的人,彻底回来了。 她还在凝望之时,他却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回过头。 四目相对,彩纸飞舞。 台下,欢呼阵阵,镁光灯闪闪。 他对她笑着,眸光深深,眼里像住着星星,一如当年。他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边,低头在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台下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那一刻,她也梦想成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