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芸抱拳一揖,含笑说道:“多谢,多谢!……”
刚说了两声“多谢”,艾凤翔便摇手说道:“你先不必谢我,我生平决不轻易饶人,我有三条路儿,任你选择一条去走。”
项小芸今日是把自己暴跳如雷的“霸王脾气”,尽量抑压,以求为“氤氲教”多树劲敌,将“龙门夺宝”之事,弄得多采多姿,故而任凭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如何狂妄,均加以容忍地点头笑道:“你且把三条路儿说出,让我听上一听。”
艾凤翔指着黄衣少女的尸体说道:“她叫‘竹君’,是我第四小妾,今日为你而死,我罚你挖个坟坑,把她埋掉,就算恩怨两清。”
项小芸摇头答道:“这条路不行,因为葬玉埋香,是有情人所为,我虞小刚一来天生薄情,视脂粉犹如粪土,二来与‘竹君’姑娘,根本陌不相识,若是挖坑埋她,岂不无私有弊?故而我觉得挖坑之人,应该是你自己。”
艾凤翔怒道:“为何应该是我?”
“竹君姑娘既然是你美妾,则金盘捧酒,红袖添香,翡翠衾边,挑花帐里,侍饮侍读,问寒问暖之间,总对你柔情似水,密意如绵,今日负屈含冤地,死在你的手中,你难道还不应该亲手挖个坟坑,向她略表歉意。否则,竹君姑娘的一缕芳魂,在九泉之下,也是未能瞑目的呢。”
这一席话儿,把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听得目瞪口呆,怔了好大半天,方点头说道:“对,虞小刚,你说得对,这个坟坑,应该由我亲手来挖。”
语音才了,立即掣出一根短杖,动手掘坟,目中并有泪光浮转,不时瞥向竹君遗体,彷佛伤感颇甚。
项小芸见状之下,心中一动,暗想这“玉面郎君”艾凤翔,虽然号称凶暴,但分明仍属性情中人,大概只是恃技狂妄,并未曾受过什么挫折磨练,才养成骄矜凶狠,事事独断专行的脾气而已。
比项小芸心中更惊奇的,是那侍立在艾凤翔身边的青衣女子,她从未见过艾凤翔目中有过泪光,遂赶紧走到艾凤翔面前,柔声陪笑说道:“相公业已亲手掘土,竹妹足慰九泉,且请与虞朋友答话,继续挖坟之事,便由菊儿代劳了吧。”
艾凤翔摇头叫道:“老三,这事不要你管,老四平素最乖,对我也最为婉顺体贴,今日我一时失手,误杀了她,倘若再不亲手替她挖个坟坑,委实于心何安?”
说到此处,居然忍不住地,流出几滴眼泪,坠落在所挖坟坑之内。
艾凤翔举袖拭去颊上泪渍,回过头来,向项小芸叫道:“虞小刚,你等我一会儿好么?”
项小芸此时倒对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颇感兴趣,闻言之下,点头说道:“我不仅等你,并在你掩埋竹君姑娘之际,还要亲手向墓穴中洒上一把土儿,因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于情于理,都应该向她略为致意。”
艾凤翔听他这样说法,遂加紧挖好坟坑,把竹君遗体埋葬其内。
项小芸果然一面抓了一把黄土,洒入坟坑,一面并长叹说道:“竹君姑娘,你可以含笑九泉的了,因为你这一死,具有莫大价值。”
菊儿站在一旁,忍不住地抱拳问道:“请教虞朋友,你所说的‘价值’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项小芸伸手指着“玉面郎君”艾凤翔,向菊儿冷然说道:“根据江湖传闻,根据‘武林十七奇’中的‘暴君’称谓,根据我初见他时的举措神情,综合研判起来,我敢下句断语,就是你这位艾相公,生平决未流过一滴眼泪。”
菊儿不敢擅自答话,只向艾凤翔偷偷瞥了一眼。
艾凤翔剑眉双挑,傲然叫道:“没有流过眼泪,有什稀奇?你这人看来文武兼资,见识颇广,难道就未曾听说过‘英雄有泪不轻弹’么?”
项小芸点头笑道:“有泪不轻弹的,确是英雄,但无泪不能弹的,却是奸雄、是枭雄、是狗熊,因为他们流不出眼泪,便是缺乏人性,纵然练就一身绝学,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只能使人怕,使人恨,不能使人爱,使人敬,最多成为一个杀人魔王而已。”
菊儿听得呆了,艾凤翔也听得呆了,项小芸却神色从容地,继续说道:“如今,竹君姑娘含冤一死,你这位艾相公,居然愧悔落泪,这就是你人性初萌,也就是你有泪不轻弹的英雄表现,因为是真正英雄,才肯悔过知非,回头是岸。奸雄枭雄等,则只有文过饰非,一错到底,竹君姑娘以一缕芳魂,诱发了你艾相公的英雄意识,据我所料,今后的‘玉面郎君’艾凤翔,或许与前截若两人,不会再有什么凶暴狠辣之名,慢慢成为一个真正的大豪杰、大英雄,难道还不能算是相当重大的价值么?”
说到此处,转过面来,换了一副笑吟吟的神色,向艾凤翔抱拳叫道:“你方才所提出的三条路儿,只说了一条,还有两条,又是什么?”
艾凤翔扬眉说道:“虞小刚,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儿,除你以外,从来没有人敢向我讲过一句旁敲侧击的冲撞之言,慢说是指着鼻子,对我臭骂。”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相信你的话儿,这理由极为简单,一来你‘暴君’之名在外,二来真正英雄人物,不屑与你结交,而由一般没有骨头的无耻小人,整日向你胁肩谄笑,正因如此,也就日甚一日地,养成你骄狂暴戾的不良性格。”
艾凤翔苦笑说道:“如今,你不单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并把我骂得十分服贴,想不出任何话儿,可以辩驳。”
项小芸笑道:“这是因为我是纯客观地位的秉义直言,所说话儿,完全公公道道,针对事实,你遂无法强词辩解的了。”
艾凤翔点了点头,苦笑说道:“你越是骂得我好苦,我便越觉得你可爱。”
项小芸心中一惊,脸上微觉发烧地,失惊叫道:“你说什么?你觉得我可爱?”
艾凤翔点头说道:“我不单觉得你可爱,并觉得你可敬,故而我所说三条路儿之中的第二条路,便是要你与我结为八拜之交。”
项小芸决想不到这位被江湖人物,目为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竟会对自己如此发生好感?不禁有点受宠若惊地,失神呆立。
艾凤翔笑道:“倘若我们结为八拜之交,便属兄弟骨肉,则慢说一名姬妾之死,就是再重仇恨,也将化成真挚友爱的了。”
项小芸听出他是一片诚心,并非戏语,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你这种想法,确实超乎常人,不愧一代豪客。”
艾凤翔大喜说道:“虞兄,你……你居然改了口气,对我有点夸赞起来,是不是答应我的八拜结盟之约?”
项小芸摇头道:“你猜错了,我不答应。”
艾凤翔先是一怔,旋即又自双目中闪射出狠毒光芒,厉声问道:“虞小刚,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我艾凤翔高攀不上?”
项小芸摇了摇头,含笑答道:“不是你攀不上我,而是我不敢高攀。”
艾凤翔听她这样说法,神色又略转和缓地,扬眉笑道:“虞兄休要过谦,艾凤翔被江湖人物推列‘武林十七奇’中……”
项小芸双眉微挑,截断了艾凤翔的话头,含笑说道:“我所谓不敢高攀之故,并非为了你是‘武林十七奇’中人物,因为在我看来,‘武林十七奇’何殊粪土,不值半文。”
艾凤翔抚掌狂笑说道:“虞兄快人快话,‘武林十七奇’虽然不算什么,但敢把这五个字儿,视如粪土的,你却是第一人呢。”
项小芸缓缓说道:“我不敢高攀之意,是因你有‘暴君’之称。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在‘君’字以上,还要加个‘暴’字?”
艾凤翔苦笑说道:“虞兄,这‘暴君’二字,是旁人所称。”
项小芸笑道:“是旁人所称,我才仅仅不敢高攀,若是你自己所称?我便连句话儿,都不屑于和你讲了,除非……”
艾凤翔听出她有言外之意,急忙问道:“除非什么?虞兄怎不说将下去?”
项小芸目闪神光,凝注在艾凤翔的脸上,继续说道:“除非你能把‘暴君’之号,转让给那位‘冷面阎君’郭白杨,则我可以接纳‘玉面郎君’艾凤翔,作我哥哥,或是作我兄弟。”
这一番话儿,不禁又把这位艾凤翔听得呆在当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项小芸笑道:“总而言之,在目前来说,我不会走你所说的第二条路,你且再说出第三条路儿便了。”
艾凤翔摇头道:“我不希望你走第三条路。”
项小芸看他一眼,含笑说道:“我走或不走不,属两可,你且说说何妨?”
艾凤翔被逼无奈地,目注项小芸,苦笑答道:“我从虞兄的风神气魄之上,感觉出你的武功程度,定也不弱。”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自己也觉得蛮有一些三脚猫儿,四门斗儿。”
艾凤翔叹息一声说道:“第二条路儿是作朋友,第三条路儿是结冤家,也就是最俗气的武林常规,我们该交交手了。”
项小芸微笑说道:“你认为这条路儿最俗,我却认为这条路儿最雅,彼此既是武林人物,又何必掩饰什么好勇斗狠的江湖本色呢?”
艾凤翔双眉紧皱问道:“听虞兄的言中之意,你莫非真要走这第三条路么?”
项小芸针锋相对地,含笑问道:“听你的言中之意,莫非这第三条路儿,走不得么?”
艾凤翔目光一闪,摇头叹道:“我是真觉得和你气味相投,渴望与你交成朋友,但若你选择第三条路儿,我们的这个‘朋友’,恐怕就交不成了?”
项小芸道:“为什么呢?你不妨解释得清楚一些?”
艾凤翔剑眉微轩,朗声说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常言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我们一经较量,便非分出输赢不可,到那时嗔心难退,傲气难消,不仅结交无望,并可能会成为永世之仇,却是何苦来呢?”
项小芸听得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你这番话儿,说得倒颇诚恳透彻,但请尽管放心,我有个变通法儿,把所谓第三条路儿,略加修正,便不至于各走极端的了。”
艾凤翔喜形于色说道:“请讲,请讲,我愿意听听虞兄的变通修正办法。”
项小芸仿照他的语气说道:“这道理也极简单,我们何必磨拳擦掌,登刀动枪,一招一式地,拼死拼活。只消每人施展一桩功力,略加点缀,解消这场过节,留待异日缘会,不就不会太伤和气了么?”
艾凤翔大喜说道:“虞兄此计甚佳,我们谁先施展?”
项小芸微笑说道:“你是‘暴君’,又是‘武林十七奇’之一,自然应该先行示范,我这不见经传的江湖末流,才好学步。”
艾凤翔目注侍立自己身傍那位名叫菊儿的青衣小女,扬眉叫道:“菊儿,你把我那张‘人皮软鼓’,带来没有?”
菊儿恭声答道:“现在身边,但不知相公要怎样使用?”
艾凤翔目光一扫四外,指着一片平坦崖壁,含笑说道:“你先把‘人皮鼓’张开,然后竖立在那片平坦崖壁的五寸以外。”
菊儿闻言,则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人皮,及一具折叠鼓架,把人皮蒙在鼓架之上,系紧丝弦,便成了一只厚约五寸,径约一尺有余,两尺不到的人皮软鼓。
软鼓张好,菊儿又取出一根细细收缩钢棍,放成六尺长短,叉在人皮软鼓腰间,举起鼓来,走到壁下,深深插入石中,使鼓面与艾凤翔所立之处相对。
艾凤翔见菊儿业已安排妥当,遂走到距离那面人皮软鼓,约莫七八尺处,五指一扬,凌空虚击。
随着他手指的轻重缓疾,那面人皮软鼓之上,便响起了或刚或柔,或洪或细的美妙鼓韵。
项小芸对于乐律一道,并不外行,一听便知艾凤翔绝非仅仅显示凌空弹指之力,他所击鼓韵,竟成曲调,是一阕“渔阳三挝”。
凌空弹指,击鼓成调,本已不易,但等一阕“渔阳三挝”,到了尾声,菊儿收去人皮软鼓之后,方知这位“玉面郎君”艾凤翔之能名列“武林十七奇”绝非幸致,果有出众超群的惊人艺业。
原来,艾凤翔不仅弹鼓成曲,并能使指力透过“人皮软鼓”,在鼓后平坦崖壁之上,镌出字迹。
这是“隔山打牛”的一类功力,讲究要力虽透鼓镌石,却须使那“人皮软鼓”,丝毫无毁。
如今,一阕“渔阳三挝”击到尾声,鼓音丝毫未哑,清脆异常,足见“人皮软鼓”,决无损坏。
但鼓后壁上,却赫然现出了“是仇是友”四个拳大字迹。
项小芸抚掌赞道:“艾兄这‘凌空弹鼓’的一阕‘渔阳三挝’,已使我大饱耳福,何况更把内家玄功刚柔两种劲气,随手挥洒,运用由心,委实可以称得起是当今绝艺的了。”
艾凤翔眉目之间,也充满了骄矜神色,但口中却仍表示谦逊地,含笑说道:“虞兄过奖,小弟业已献丑,如今该瞻仰虞兄的内家绝艺。”
项小芸向壁间“是仇是友”那四个字儿,看了一眼,便胸有成竹地,从腰间解下“陇中神剑”邱萍所赠的红鞘小剑。
艾凤翔皱眉说道:“这柄剑儿,分明是‘西剑’邱萍之物,但虞兄偏偏又说与那老儿,毫无关系,真令我纳闷不已。”
项小芸道:“艾兄不必纳闷,我来问你,假若我与‘西剑’邱萍,果有门户渊源,则我和他应该是甚么关系身份?”
艾凤翔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项小芸摇手笑道:“艾兄不必碍口,有话但讲不妨。”
艾凤翔见她如此说法,便应声说道:“因为‘西剑’邱萍,是独创‘陇中剑派’,无甚师兄师弟,假若虞兄与他有门户渊源,便多半是他们下弟子。”
项小芸点头笑道:“艾兄猜得有理,我如今且表现一桩小巧功夫,艾兄或可由此看出,‘陇中神剑’邱萍会不会有我这么一位宝贝徒弟?”
她一面发话,一面却把红色剑鞘中的那柄小剑,抽将出来,等到语音一了,便脱手往空中掷去。
项小芸掷剑方向,也是对准那片平坦崖壁,但却掷得极高,约莫有三丈上下。
剑系斜向上方掷出,并是车轮颠转,不是平直掷出。
艾凤翔正摸不清她掷剑何意之际,项小芸又把手中红色剑鞘掷出。
她掷鞘手法与掷剑手法不同,剑是车轮翻转,鞘是直立平飞。
不仅如此,项小芸并在掷鞘之时,顺手掐了一段山藤,缠在鞘上。
直等剑鞘即将飞到镌有“是仇是友”字样的平坦崖壁之前,方看出项小芸掷剑作用,其所显功力,也着实把那位“玉面郎君”艾凤翔,吓了一跳。
原来,剑鞘飞到壁前,那柄在空中像车输翻转的小剑,也恰好落下。
落剑毫无足奇,但落得太巧,便是功力。
那柄剑儿,恰好转成直线,落在剑鞘之中,插了个严丝合缝。
宝剑早已脱手,无人管制,但剑上的几个动作,却太以有板有眼。
剑方入鞘,鞘上所缠的那段短短山藤,便自展开,与剑鞘脱离关系。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连鞘小剑,突然剑身一倒,由直立变成横飞,深深插入山壁之上。
那段山藤,也变成半圆形地,嵌进山壁。
剑藤所嵌部位,是紧接“是仇是友”等四个字儿之后。
好了,项小芸的表演动作,业已完成,她是用一段短短山藤,及一柄小剑,在“是仇是友”四字之后,添了一个“?”疑问符号。
这疑问符号“?”上面的半圆形,是山藤嵌进山壁,下面的圆点,则是露出壁外的小剑剑柄。
这手法巧得惊人,并含有深意。
所谓深意,全在那疑问符号之中,等于项小芸答覆了艾凤翔一项问题,就是彼此“是仇是友”尚在两可之间,端视艾凤翔的今后行为而决。
今后他若能消除“暴君”之号,项小芸愿结知交,否则,她也许发发“红粉霸王”脾气,为武林除此一害。
艾凤翔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一看之下,便懂得对方添了这“?”疑问符号之意,不禁目闪精光,双眉连剔。
项小芸走前几步,伸手一招,那段山藤,连同带鞘小剑,一齐脱壁飞出。
这又是一桩武林绝艺。
因为小剑是连鞘深没及柄地,嵌在壁中,倘若有人对其施展“凌空摄物”的内家神功,则小剑必将脱鞘而出。
一般情形,确属如此,但换了项小芸来施为,便显得与众不同,她是连剑带鞘,用内功吸得一齐脱壁飞起。
等到剑及剑鞘双双入手,项小芸便向艾凤翔笑道:“小弟献丑,艾兄如今可看出我是不是‘陇中神剑’邱萍的门下弟子了么?”
艾凤翔哈哈大笑地,摇头答道:“不是,不是,因为纵算由那邱萍老儿,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表演得能如虞兄这般精彩?”
话方至此,两条袅娜人影,忽自东西两方,电疾驰来。
东边来的,是位绿衣美妇,西边来的,是位粉衣美妇。
项小芸因这两位美妇,在衣着方面,除了色泽互异以外,无论质料式样等等,均与青衣少女菊儿,绿衣少女竹君,完全相同,故一望而知,不需思索地,便猜出定与菊儿、竹君,具有同样身份。
“陇中神剑”邱萍,曾告诉自己,说“玉面郎君”艾凤翔带了四名爱姬同来,如今并知死的竹君,是第四,面前的菊儿,是第三,则这从东西两方,赶来的绿衣美妇,和粉衣美女,必系老大、老二。
绿衣美妇略向项小芸瞥了一眼,立对艾凤翔躬身行礼含笑说道:“启禀相公,‘龙门峡’中……”
艾凤翔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梅妃,你不必再提‘龙门峡’之事,因为我如今要想找寻的东西,业已不是‘日月双珠’了。”
梅妃听得愕然问道:“相公,你不要找找寻‘日月双珠’,却要找寻什么?”
艾凤翔目光微扫项小芸,扬眉狂笑答道:“我要找寻一个名叫郭白杨,号称‘冷面阎君’之人。”
项小芸听得略吃一惊,暗忖:想不到这位一向被人目为凶残“暴君”的“玉面郎君”艾凤翔,竟说做就做,剑及履及地,豪迈无伦!看来他是真要把“暴君”名号,转赠“冷面阎君”郭白杨,以期与自己结为金兰兄弟。
梅妃闻言不解,正欲再问,艾凤翔业向项小芸抱拳笑道:“虞兄,艾凤翔生平从事,想作便作,如今我便开始设法,要把‘暴君’二字,转赠给那‘冷面阎君’郭白杨,承当接受。”
项小芸笑道:“艾兄豪迈无伦,虞小刚万分钦佩。”
艾凤翔目闪神光,扬眉笑道:“此事若办不到,我也无颜再与虞兄相见!但若被我办到……”
项小芸接口笑道:“彼此便八拜为盟,我要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大哥’。”
艾凤翔高兴得轩眉狂笑说道:“虞兄,你游侠江湖,行踪可有一定所在?因为我若完成了这桩心愿,便须寻你报讯……”
项小芸摇手笑道:“艾兄不必寻我报讯,代表‘武林十七奇’的那首歌谣,脍灸人口,倘若其中的‘暴君’人选,有所更易,何愁不传遍江湖?那时不必有劳艾兄寻我,虞小刚纵在天涯海角,亦当戴月披星,餐风宿露地,赶到艾兄面前,恭身八拜。”
艾凤翔哈哈大笑说道:“倘若我们真能如愿,结成八拜之交,确是足以流传百世的一段武林佳话!为了使这桩佳话,美满得毫无缺陷,虞兄不妨预定一个定盟之地,以及证盟之人如何?”
项小芸抚掌赞道:“艾兄这项建议,极为有趣,我先好好想上一个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凤翔见她话完之后,立即皱眉苦思,遂微笑说道:“我来帮助虞兄思索,说些胜迹奥区,供你参考!譬如‘泰山南天门’、‘黄山始信峰’、‘峨嵋舍身岩’、‘崆峒仙影峡’,甚至于泛舟于江湖河海之内,飞骑于瀚沙大漠之间……”
项小芸听到此处,摇手笑道:“艾兄,你说的这些灵区奥境,都是‘极理想’的定盟之地,但却也都不是‘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凤翔笑道:“虞兄既然这样说法,定是想出‘最理想’的所在了?”
项小芸点头笑道:“我倒想出一个最理想的所在,只是有点危险性质。”
艾凤翔纵声笑说道:“不论是虞兄,或是小弟,大概都不至于对‘危险’两字,有所慑惧。”
项小芸扬眉笑道:“艾兄既然不惧涉险,我就把这地点说出,看你是否同意?”
艾凤翔含笑说道:“虞兄可以作主,只要你认为是‘最理想’的所在,艾凤翔便无不同意。”
项小芸目光电闪般,向艾凤翔暨他身边三位美姬,微一扫视,英姿勃勃地,朗声笑道:“艾兄,你认为我们把彼此八拜结盟之地,定在‘销魂堡’内如何?”
“销魂堡!”这时站在艾凤翔身右,那位粉衣美妇,听了项小芸所说的话以后,低声惊呼!
艾凤翔向她看了一眼,扬眉笑道:“莲姬,你惊奇什么?我既要把‘暴君’称号,转赠与‘冷面阎君’郭白杨,则把结盟之处,定在‘氤氲教’主坛所在的‘销魂堡’内,正是最理想的地点!”
项小芸抱拳笑道:“艾兄,结盟之地,业已由我建议决定,关于证盟之人,应该由你提出的了。”
艾凤翔摇手笑道:“不必,不必,虞兄的才智敏捷,显然比我所想,合适得多。”
项小芸微笑说道:“艾兄既然这样说法,小弟便不再客气,我认为这证盟人选,不在其武功强弱,名头大小,却须有特殊意义。”
艾凤翔喜道:“虞兄见解,委实高明得与众不同,但不知你心意中最理想的证盟人物,却是那位?”
项小芸异常俏皮地,扬眉笑道:“我在未曾说出最理想的证盟人选之前,有项问题,要请艾兄作答。”
艾凤翔点头笑道:“虞兄尽管见问,小弟必然竭诚以告。”
项小芸问道:“君子之道,宛如日月之蚀,艾兄承不承认你在今日以前的情性举措,确嫌凶残暴戾。”
艾凤翔满面赧然神色地,苦笑答道:“小弟完全承认,虞兄忽然问此则甚?”
项小芸笑道:“如今艾兄已然明心见性,化戾呈祥,这种成就,是不是小弟与那位竹君姑娘,一生一死的改造之力?”
艾凤翔连连点头,口中也连连应是。
项小芸继续笑道:“既然我们是因此而订交,则所谓证盟之人,最好也具有‘妙手回春’的改造能力。”
艾凤翔皱眉说道:“虞兄所说极是,但小弟思路,一向尚称敏捷,今日却不知怎地,突然迟钝起来,想不出虞兄所指具有‘妙手回春’改造能力的人物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