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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夏日的清晨,柔软的风轻抚着洁白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里,偶尔翻起偶尔沉溺,温暖的太阳红彤彤的,蝶儿在花丛中曼舞、鸟儿在林间歌唱,整个世界都生机勃发一片盎然。
在这样美丽而特别的日子里,我依然牵着宁香的手快乐的奔向学校,今天我们终于放下了沉甸甸的书包,迈着轻快的步子——就要毕业了,无优无虑的日子是多么让人留恋,到了学校所有我们熟悉的一切,都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安静了,同学们都在兴奋中憧憬着又一个绚烂而美好的明天。
今天来只是为了打扫卫生,好为明天的联欢会做准备,确切的说应该是‘散伙饭’,正当我们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她来了,还像以前那样阴沉着脸,大家一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闭上了嘴巴,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了。
“都吵什么呢?身上都长刺儿了,你们一天没走出这个门儿,就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她还在彰显着最后的威严。
训了我们半天、之后她就开始分派起活计,抬桌子的抬桌子、扫地的扫地、擦玻璃的擦玻璃、看我和李义不顺眼,她就把收垃圾这种最脏,最累的活计分配给了我们,她倒好坐在一旁喝着凉茶自在的很哩!
“哎哎哎,歇会儿吧,人都走了。”正忙着,忽然磨了半天洋工的胖子,一股脑的扔下手里的活计,也不知道马老师什么时候出去的。
“走了、哎呦!可累死我了。”总算松了一口气,顺着墙角和胖子坐了下来。
屁股刚着地儿,她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神出鬼没的,还弄来一车子的花儿,不知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那花儿实在是太漂亮了,惹得不少人冒着危险也要凑上去看上一看,宁香也被那些美丽的花儿吸引住了,觉得有意思我和胖子也卸下最后的防备,跑过去凑凑热闹,正当大家正要对那些美丽的花儿点评一番时,马老师却不耐烦了。
“都看什么看,不用干活儿了?都过来把这些都摆窗台上去——哎!我说你们俩,耳朵里塞鸡毛了。”就知道没好事儿儿,正想和胖子开溜,她却把我们又叫住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看胖子他看看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那么多的花儿,谁不挑轻巧好看的拿,最后剩下一堆又沉又难看的轮到我们头上,我和李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们弄到教室门口,宁香本来是要帮忙的,可是被马老师支到一边去了,她就是看不得我们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胖子笨手笨脚的正要过门槛儿时,被马老师破锣嗓子那么一催,吓得胖子脚一滑、手一松‘咣当咔嚓’一盆花儿摔得粉碎,胖子也摔了个仰面朝天,幸好没砸到他不然非变残疾不可。
“你们没事吧。”宁香跑过来问。
“我没事儿,你呢?”去扶胖子时就见他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谁说没事儿的,咱们事儿可大了。”胖子哆哆嗦嗦的说,正在这时一道黑影挡住了门口,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一人挨了一计响亮的耳光;
“我说你们两个存心的是不是——哎呦!你们瞧瞧、瞧瞧,这叫我怎么还给人家呀。”她蹲在地上捡起几根支离破碎的花瓣和花茎之类的东西,掂斤播两的样子;
“我今儿要是不把你们弄明白了,我、我就不姓马。 ”她怒气冲冲地吼道,随手就把门死死地关上了。
刹那间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透过闸板的缝隙射进来万道光芒,就像一把把利剑,瞬间就将漆黑的教室撕咬得千疮百孔,面对老师的责难、宁香苦苦地哀求、我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善良和天真终于在冷漠中崩溃了,不知所措的我,竟随手抓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泥土,狠狠地向门口砸去。
“你个老妖婆,你快放我们出去,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呦!你还真长本事了,连老师都敢骂了,好啊,我就不信了,今儿非把你们关老实了不可。”
“你混蛋,你快把门开开,快开门。”我嘶声力竭地喊着。
“嘿嘿!我今儿还就不放你出去了,你喊吧使劲喊,你们最好一辈子待在里面,省得将来出去成祸害。”她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我、我跟你拼了。”在谩骂和嘲笑中我终于把心中的一切怨恨统统发泄了出来,我带着满心的惶恐和羞愧不顾一切的向门上撞去;
“快开门快开门——。”门被我撞得‘呼扇呼扇’的,外面的光亮也随着门的离合而一闪一闪的,我哭着、喊着希望她会良心发现放我们出去,可是无论我怎么哭喊,她都铁石心肠的把我当做她的笑料。
“咱们跟她拼了。”胖子大喊一声,随后大家像疯了一样朝那扇冰冷的门撞去。一下两下三下——突然门被撞开了,大家伙像一股洪流奔涌而出,任谁也无法阻止。那一刻马老师被撞出了好远,慌乱中我竟忘了宁香还在后头。
“笙子哥、笙子哥。”回头看时马老师正死死的抓住宁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放开我、放开我。”宁香苦苦的挣扎着。
“你这个魔鬼快放手。”我忍住心中的惶恐冲了回去。
“好啊!还真反了你们啊。”我一个人是怎么也斗不过她的。
“胖子、胖子。”我冲已经跑远了的李义喊道。
“哎、来了来了。”李义壮了壮胆子闭上眼睛,像一头蛮牛似地冲了过来,一下子就将马老师撞了个跟头。
“哎呦!你个没良心的。”
“快跑。”救回了宁香我们撒腿就跑掉了。
“反了反了,你们这群白眼儿狼,我算白养你们了,你们给我回来回来。”她在后面紧追了几步,忽然就停了下来,她大概知道即使她追上我们,也追不回来她的良心吧,不知跑了多远当我们还可以依稀看见校园里,那面随风飘动的红旗时,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那天夜里,不知为什么在面对了六年的老师,曾经的一切过往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我极力的想从那些记忆深处,找寻一些能够让我快乐起来的东西,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奈和怨恨,想到这儿,我再没什么理由不为我们的胜利而感到骄傲了。
我终于第一次战胜了一直欺压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她,可不知怎么了就在我享受胜利者的荣耀时,我却再一次陷入到莫名的伤感中,为什么是她?是我的启蒙老师。为什么不是别人?不管怎样六年的情份难道还比不上一盆花重要吗,我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我无力的手托着下巴,傻傻地遥望着窗外,院子里静悄悄地黑夜笼罩着大地,没有一丝的风可以掀起波澜,淡淡的星光和月光显很寂寥,一股股抑制不住的忧伤的心情向我袭来,弱小的生命要怎样去挣扎,才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掩埋。
那一天,联欢会在八点钟准时举行了,马老师就坐在一个拐角处,悠闲地嗑着瓜子,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此时没有人再去注意她,她也不关注我们,相安无事,也许正因如此,大家都显得很高兴,早已忘了所有的不愉快,所有的是是非非,都随着快乐的节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无足轻重。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校长来了,还有几位代课老师也都来了,还给我们带了好多零食,今天是我们在小学的最后一天,也是老校长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也要退休了,所以我们都没什么拘束,放开了玩儿、放开了闹。正在这时宁香被推了出去表演节目,只见她走到教室的中间,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随即用她那清脆而流利的声音轻轻地为大家朗读起来;
童年是真的、是纯的,
童年的故事里有淡淡的苦涩,
也有丝丝的甜蜜 。
童年里有梦实现的快乐和渴望,
也有它破碎时的痛苦和无奈。
在我的记忆里童年是一缕清凉凉的风,
时刻帮我梳理着那颗悸动的心,
是一捧甘甜而晶莹的泉水,
时刻滋养和蕴育着纤细的根,
可是那曾经万花筒般的童年究竟是什么呢?
哦!原来童年是一支还没有升起白帆的船啊!
载着甜蜜蜜的梦没有方向的航行,
总是固执地向着那无穷无尽的快乐与幸福追逐着眺望着,
是继续漂泊还是放下手中仅存的那一点自由,
心甘情愿地登上别人早已为你布置好的,
那一片温暖的港湾呢?
渐渐地童年的懵懂和幻想终于在忐忑与不安中掀起了一片波澜。
曾经那颗坚强的、幼小的、无知的心,
在面对大海的宽广和无限时竟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我不害怕,甚至连害怕都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稚嫩的小手怎么也掌握不了那粗糙的双桨,
我迷失了,
然而天真的目光似乎早已到达了身体所到达不了的地方,
无限的渴望与惆怅像一层又一层汹涌的海浪,
开始不断的冲击起那艘梦想的船,
那曾经快乐的、高傲的、不可一视的童年,
怀揣着梦想依然倔强的、执拗的、摸索着前进的方向。
直到有一天在人们期待的视线里如梦似幻的童年,
最终被一朵晶莹的浪花击沉了,
从此无忧无虑的年代终于在无限中跌入了渺茫,
成为了一段不可复制的美丽的童话。
宁香朗读完毕大家一片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唯独马老师依然冷冰冰的坐在那儿不削一顾,只是偶然投来轻蔑的一瞥,被遗弃在角落里还有什么资格来评说呢。
当联欢会儿结束的时候,也是我们告别母校的时候了,当马老师给我们颁发毕业证的时候,再没一个人叫她老师,她也只是不耐烦的召唤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把毕业证像烫手的山芋一样,往旁边随手一丢同学们也不用说什么,只是拿起毕业证毫无留恋的走开,更没人回头跟她说些什么感激的话。
当她把毕业证丢到地上叫道我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隐隐地在痛,我小心翼翼的捡起毕业证,不知为什么竟傻傻地站在那,不知是留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使我怔怔地看了她好一阵,她依然是那样的冰冷,脸上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的怜悯和悔恨,我极力的想从她那冷酷无情的神态里,找寻一些我渴望已久的东西,可最终仍是徒劳。
那一刻我终于放弃了,不知什么原因我深深地向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也许是出于尊敬或许是礼貌,我很虔诚的向她道了一声:
“谢谢、谢谢您马老师。”随后我毫无愧疚的走出了教室,不知为什么身后的人也开始一一效仿起来。
此刻她有些诧异,终于在她的眼神里有了一些奇怪的物质闪动了几下,随后又被她那双冷冰的眸子掩盖住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如此的一反常态呢?是什么东西触动了她那颗久违了的心,当我再想探寻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早已经没有时间更没有理由去追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