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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惊雷

    糊名时长短相差极少的那一丝纸若随意看去绝对看不出什么古怪但如果是抄录的官员心中有数的话一定能分辩出来。范闲看着杨万里的卷子被糊上一截短纸后心情无来由地变得极佳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就算挑出来了但抄录的时候怎么做记号?”

    他身边的那位官员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知道这位新晋的红人还是不大了解规矩小意回答道:“小范大人抄录时只要在某些字的笔画上下功夫那批卷的大人自然就明白了。”

    范闲恍然大悟赞叹道:“这样就算批卷的大人不知道是谁但只要知道是正确的人就成。”

    “是啊大人。”礼部官员很有礼貌地回答道心里却在腹绯这位才名惊天下的年轻人却连官场中的这些老规矩都不知道。

    孰不知此时范闲也在肚子里暗骂这些人愚蠢、如果不是庆国官员们太过嚣张这种漏洞百出的老规矩居然能沿袭这么多年自己也不可能利用其中漏洞为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做些事情。

    当然他也明白之所以整个官僚权贵机构一直都默认这个方法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不论是不是政敌都已经默认了这种分西瓜的手段除了疯子之外体系内的官员们没有谁敢多生事端。

    其实东宫和那几位大老甚至包括宰相大人都有别的手段来安排这件事情但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他一是因为居中郎主理糊名是环节中重要的一个步骤。另一方面则是除了林宰相外其它这几方都要看看范闲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范闲的态度其实很简单:去你妈的。毕竟不是谁都像范闲一样闲到犯嫌毕竟不是谁都像范闲一样有个好爸爸铁扇公主牛妈妈。

    一夜忙碌能够决定无数士子人生的春闱终于划上了一个休止符号。诸多官员揉着困的双眼。聚在了正厅之中听着本次春闱的总裁官礼部尚书郭攸之大人训话。

    一番毫无新意的说辞为国取材的谎话之后郭攸之有些困顿地挥手让诸位下层官吏散了然后和蔼望着范闲说道:“小范大人这几日也辛苦了。”

    “不敢。”范闲强打精神笑道:“大人不敢言苦何况下官年轻着。”

    郭攸之微笑道:“大家都辛苦。”其实此时在场的几位高级官员都明白此次春闱的内情究竞如何从中捞了好处的不止郭攸之和两位座师。就连范闲都不知道前几日里早有人将他应得的一份银两送入了范府。那个数目竟是比澹泊书局半年的收入还要可怕一些。

    接连数日的会试整个考院之中都弥漫着一股黄白之物的馊臭之味范闲站在石阶之上。用手捂着鼻子最后看了一眼黑暗的试院脸上浮现出一丝很满足的笑容。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多年了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活下去直到下定决心做这件事情之后才现原来做一个普适意义上的好人感觉还真的不错。

    当然好人不是迂腐的老好人意思。

    三部官员已经会集了试卷在宫中黄门太监的带领下在大内侍卫与监察院密探的保护下一行人穿过京都快要白的夜空往太学而去。数日之内这批糊名抄录后的试卷便会批阅完毕从而拟定三甲人选再送御览殿试从而评出今次的状元、探花、榜眼……

    范闲离开了这个臭气薰天的考院院门口早有范府的马车等着了。上马车之后他接过藤子京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脸有些疲惫问道:“父亲对我的做法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藤子京将自己受过伤的大腿挪了一挪轻声回答道:“只是老爷似乎有些不高兴总觉得少爷应该提前和宰相大人知会一声而且此事牵连的范围太广若真惹得众怒只怕相爷与老爷都极难回护您。”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想自己后面还有个监察院更关键的是陈萍萍让王启年传过话陛下今年准备整顿吏治自己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估计陈萍萍表面上此时正在骂自己惹事心里却是在暗爽终于有个由头动手。

    范闲只是给监察院提供一个理由然后监察院再将这个理由摆在陛下的面前让那位皇帝下个决断。至于太子、宁才人那边范闲另有安排先前糊名的时候不论是东宫还是大皇子的托请人范闲都择了有才学的几个名字隐了起来稍做保护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交待。

    等事情出来后范闲想让人们感觉自己做这件事情并不是在朝政的哪一方中有所偏向而只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基于某种酸腐的执念做出了一个“高洁”且疯狂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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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几日京都里风平浪静既然范闲已经爆了料监察院方面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开始配合起来至少在三甲名单出笼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惊悚的消息在官场上传开而最后定三甲范闲偷偷塞进去的那些人居然没有被剔出很明显在太学和礼部里都有陈萍萍那个恐怖老人的眼饯在暗中帮助范闲隐藏。

    而郭攸之那些高官们或许是前些年科场舞弊做得太顺手而且身后又有东宫之类的大主子做靠山所以关注明显不够竞是没有看出那么明显的问题来。

    二月二十二日道路两旁春枝渐展枝上小鸟成欢成对正是喜气盈盈的春之佳时。地处京都西侧距太学不远处的客栈里在等着消息的各地学子们都心慌慌地聚集在楼下桌上没有摆什么酒菜因此这些学生们此时根本无心饮食将心思全放在了打听消息上面。

    “没戏。”一位山东路的学生苦笑着摇头道:“估计今次还是没戏。”

    “佳林兄何出此言?”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学生面色微黑正是那位在考院上与范闲有过目光对视的杨万里。

    他来自泉州时常在海边谋生活与那些出身豪贵前半生尽在书堂里度过的才子书生大不相同。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倒是极为放松从桌上夹了一筷老醛泡花生吃了一面嚼着一面含糊不清说道:“佳林兄乃是山东路出名的人物一手策论写得精彩至极前几日大家看过之后都是赞不绝口。至于小弟本来就不擅此道文字功夫不成虽然自信若牧一县足以但肯定是没有什么可能上榜。”

    那位成佳林来自山东路今次已经是第三次参加会试了他苦笑着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事情难道你我还不清楚?每科取的人只有那么多朝中大员们托几个宫中定几个太学的取几个学生。像我们这种外地来的或许在家乡有些名气但放在这京中又算是什么?就算朝廷想找几个有才之人做陪衬以堵天下士子之口也有大把京中名士可选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头上来。”

    酒桌之上另一位读书人面相精瘦看上去不是有福之人或许是喝得多了胸中又有积郁不能故而说话极为大胆冷笑道:“佳林兄说法不错我看这科举日后还是不要再考的好免得你们二人还要浪费这多银钱做路费。什么狗屁会试不过是朝中高官们给自己挑狗罢了!”

    成佳面色一黯接着却是微微一惧劝告道:“季常兄声音小些若让监察6军的密探听着不说你我仕途如何只怕连身家性命都有问题。”

    那位季常兄姓侯也是个极不爱走权贵路子的怪人虽说在京中薄有才名向来与贺宗讳齐名但就因为他那张利嘴那个性子故而一直有些落寞此时听着友人担心话语不由哈哈大笑道:“监察院虽然恐怖但那些密探又怎会瞧得起你我这些小人物?他们如果真的厉害怎么不去盯盯科场之上的弊案?”

    杨万里摇摇头道:“监察院虽然口碑一向极差但在监督吏治之上确实是极有用处的。”

    侯季常摆摆手指头道:“官家哪有清白人?若寄望于监察院岂不是与虎谋皮。”

    杨万里反驳道:“官也是读书人里选出来的哪里可能全是坏人我看……”一时间他竟是在京都出名的官员中找不到个以清名著称的人不免有些讷讷半晌后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看太学奉正范闲大人就是个极好的官。”

    他身旁两位友人自然知道杨万里在衣衫里夹带被小范大人揪出来的事情不由齐声取笑道:“原来让你考完便是好官这好官也真简单了些。”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酒渐上头不免开始低声骂起朝廷里的弊端又扯回前面若监察院真肯彻查弊案的话这科场风气或许还真有可能好转。

    正此时忽听得客栈外一阵喧哗三人好奇站了起来听着有士子在外狂喜嘶吼道:“科场弊案礼部尚书郭攸之夺职入狱!”

    轰的一声!春雷在京都的上空咋响一阵清新春雨洒向客栈内外的学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