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试
更新时间:2018-04-07 本书阅读量:次
陆家的药铺位于四合院临街那一面,因地处西市,门前人流如织。唐代大城市的商业区大多设在东、西两市,以便集中管理。街对面也有一家陈记药铺,也请了一位李姓医生坐诊,生意倒也不错,两家平素关系尚可,相安无事。 一日,又逢学堂放假,午后,陆玉成放下书卷稍事休息,并信步来到自家药铺观览。店里一个叫王宁和一位叫段一平的学徒见之忙起身行礼,他也一一回礼,他与略带疑惑的父亲陆达明叙过礼后,仔细观察起这间药铺来。 药铺共有四间房,一间售卖药材,一间做诊室,一间是做病房,还有一间挺大的药材仓库。 他仔细打量药柜抽屉上的药材标签,不时拉开抽屉查看药材。他发现这里的柴胡、香附、元胡等,都没用可增加药效的醋炙法炮制过,不免有些奇怪,于是向父亲提了出来。 陆达明诧异地看着他,不耐烦地解释说这些药材历来就是这样入药的,并沒通过醋炙。 原来这个时代还没发明醋炙法加工药材,将净选或切制后的药物,加入一定量的米醋拌炒的方法称为醋炙法。醋炙的作用:一是引药入肝,增强疗效 ;二能降低毒性,缓和药性;三能矫嗅矫味。 陆玉成于是告诉父亲说曾在一卷秘籍上看到这方法,谓能增加药效,并讲了详细炮制方法及药理。陆达明闻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倒颇合医理的,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正在此时,一群人抬着一窄床榻进来。床榻上平躺着一位老者,只见他神识昏迷,面色晦暗,牙关紧闭,喉中有痰鸣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地冲到陆达明面前,双膝一跪,连道:“陆神医行行好,请救阿爷一命!” 陆达明忙把他扶起来,仔细问明了情况。原来昏迷的老者是这人的父亲,半个时辰前因家中一事大为生气,喝骂之际,猛然喘咳起来,不久就昏厥过去,手足冰凉。 全家慌了神,急忙把老者抬到陆家对面那家药铺救治。那位李姓大夫看后称老者患了痰厥,并施用了针灸,但老者一直没醒过来,反而病情愈加严重。这位大夫称言患者已无法救治,让家人准备后事。 家人在痛苦绝望下,又转到街对面陆家来求医,希望碰碰运气。 陆达明了解情况以后,也极感为难,患者确实是痰厥,但人没醒过来,汤药无法饮用,但看这老者情况,这样下去恐怕难逃一死。他也用针灸试了试,也毫无作用。他苦苦思索,额头都冒出汗了,也毫无良策。 陆玉成在旁看到这情况后,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心理,就把父亲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了一个法子,声称是在同一卷秘籍上看到的。陆玉成说的是明朝内府大御医龚迋贤在其书《寿世保元》中所载一个偏方,龚迋贤谓痰厥“卒然不省人事,喉中有水鸡声者是也。用牙皂、白矾等分研末,吹鼻;即以香油一盏,入姜汁少许灌之,立醒。或烧竹沥、姜汁灌之亦可”。如属寒痰迷闷,四肢厥冷者,宜用姜附汤;肢冷,吐涎沫,喉中痰声,一时昏愦不知,胸闷气喘,语言不利,可用稀涎散。 陆达明听他说后半信半疑,一时踌躇不决。陆玉成道:“如今此人命在旦夕,既无它法,不如一试,宁坐以待毙乎!” 陆达明想了想,心里一阵挣扎后,一咬牙就按照此法施救。果然经这办法治疗后,患者立醒,再服药后不久竟完全痊愈,患者家属大喜,对陆达明感激涕零。此事一经好事者宣扬,陆达明的声誉越来越高。 陆达明也追问过陆玉成看的那卷秘籍从何而来,陆玉成推说是某位同学家的祖传医书,借他观看了几天而已,陆达明也就不好多问什么了。 从此,凡陆玉成在场,遇有疑难病例,而陆达明无法医治时,他常以秘籍所载为名,告之相应的治疗方法,通常效果都很显著。陆达明也考问过他医理,竟发现他对医理掌握得非常系统,让陆达明大感诧异,而陆玉成则以自己时常翻阅家中所藏医书为由加以解释。 为了对某些危重病人进行急救,陆玉成根据清代《温病条辨》和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记载,制成了疗效卓著的醒神开窍剂安宫牛黄丸、至宝丹、苏合香丸等中成药,在临床使用中,使多位急危重病人起死回生,让陆达明在短时间内博得“丹神” 称号。 扬州城的市令柳信清身型高大,性格暴躁,在城里平素威风八面,令人生畏,他虽品秩从九品上,但他“掌交易,禁奸非,通判市事,”对工商业者影响很大,不管是城里经商的大户还是那些小摊贩,都对他畏之如虎,就连陆达明这样的名医,在他面前也得陪着小心。 深夏的一天中午,陆玉成刚放学回家,经过自家药铺前,恰好看见市令柳信清怀里抱着一位身裹厚厚毛毯的小孩,神情焦急,匆匆闯进了自家药铺,身后跟着一位哭哭泣泣穿戴讲究的中年妇女。他心中一凛,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也赶紧跟了进去。 原来那裹着厚厚毛毯的小孩正是柳信清六岁的儿子,而中年妇女正是枊信清的妻子、小孩的生母。只见这个孩子正发高烧,神昏谵语,伴有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口渴,这种状况己持续了一个小时。 柳信清表现得十分急躁,他简单介绍了儿子的病情后,就冲着陆达明嚷道:“陆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儿子的病啊!”他已四十多岁了,就只有这么个儿子,平日疼爱得不得了。此时他双目通红,让人看了害怕。 经陆达明询问,得知小孩上午突感畏寒,先为四肢末端发凉,迅觉背部、全身发冷。皮肤起鸡皮疙瘩,口唇,指甲发绀,颜面苍白,全身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牙齿打颤,躺在床上盖了几床被子都不能制止,持续约两小时后,寒战停止,体温上升。 这是疟疾,俗称“打摆子”, 眼前这例是瘴疟,病情凶险,在古代死亡率很高。 陆达明检査询问后,神情严峻,觉得很难医治。柳信清抱着儿子,望着陆达明,脸上交织着狠厉和绝望的神情,其妻边哭边喃喃自语,精神濒临崩溃。柳信清的眼睛像狼一样盯着陆达明诊治,让陆达明感到十分紧张,冷汗直冒。 陆玉成见状,知道在目前的医疗水平下,这种病很难治好。他忙又把父亲拉到一旁,告诉了他一个诊治法子:先用至宝丹醒神开窍,再用后世的清瘴汤清毒除瘴。 经过此法救治后,患儿果然脫离了危险,迅速康复。柳信清俩口子高兴莫名,对陆达明感激不尽,从此对他药铺的生意非常关照。 一天晚上,陆玉成正在房间里学习。赵慧娘过来告诉他,主人唤他快去药铺一趟。他起身匆匆来到自家药铺,看见里面有一位病人就医,陆达明正在询问。 见陆玉成来了,陆达明一面向他介绍患者情况,一面让他也进一步检査一下。 原来患者来时自诉今早突然寒战高热、咳嗽、胸痛、呼吸急促、吐血性泡沬状痰。陆达明检査了好一阵,也弄不明白患者是什么病,所以叫赵慧娘喊来了陆玉成。 陆玉成听闻情况后,仔细给患者做检査,渐渐他脸色愈来愈严峻。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一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肺鼠疫! 鼠疫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啮齿动物中自然疫源性疾病,在一定条件下通过疫鼠、疫蚤传染人,造成人间的鼠疫。本病起病急剧,病情严重,传染性强,病死率高。 肺鼠疫潜伏期短,一般3~5天。是鼠疫最严重的一型,病死率极高。该型起病急骤,发展迅速,除严重中毒症状外,高热伴畏寒、寒战,淋巴结肿大,可有呕吐、腹泻、肝脾肿大及出血表现。 肺鼠疫多由腺鼠疫血行播散引起,少数为原发性吸入性肺鼠疫。 主要症状有:咳痰为脓血痰、泡沫血痰或鲜红色痰;胸痛、咯血。呼吸急促,并迅速呈现呼吸困难和发绀,可有呕吐、腹泻、肝脾肿大及出血表现。 体征与病情严重程度不一致为本病之特征,如抢救不及时,可出现意识障碍,多死于休克及呼吸衰竭。多于2-3日内,因心力衰竭,出血而死亡。因病死后全身皮肤呈黑紫色,故有“黑色病”之称。 陆玉成一时间陷入了紧张思索。他突然想起前世阅读史书时看到一段记载,曾引起他特别的兴趣,自己曾作过专门考证,对贞观元年发生的一件大事得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冯盎,字明远,高州良德(今广东高州)人,原本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冯盎具有卓越的政治和军事才能,隋末起兵占领了岭南一带,由于他治理有方,岭南局势稳定,社会安宁。 武德五年七月十八日,冯盎接受唐朝将领李靖的檄文,率领部属归顺唐朝。唐高祖李渊在冯盎的辖地设置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任命冯盎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吴国公,不久改封越国公。任命冯盎之子冯智戴为春州刺史、冯智彧为东合州刺史。不久,唐高祖再改封冯盎为耿国公。 贞观元年,冯盎与谈殿等人互相争斗,很久没有入朝。各地方州府前后十几次奏称冯盎谋反,唐太宗李世民命令右武卫将军蔺暮等人征发江、岭数十州兵马大举讨伐。大臣魏徵劝谏说:“中原刚刚平定,岭南路途遥远、地势险恶,有瘴气瘟疫,不可以驻扎大部队。而且冯盎反叛的情状还没有形成,不宜兴师动众。”唐太宗说:“上告冯盎谋反者络绎不绝,怎么能说反叛的情状还没有形成呢?”魏徵答道:“冯盎如果反叛,必然分兵几路占据险要之地,攻掠邻近州县。现在告发他谋反已有几年,而冯氏兵马还没出境,这明显没有反叛的迹象。各州府既然怀疑冯氏谋反,陛下而不派使臣前往安抚,冯氏怕死,所以不敢来朝廷。如果陛下派使臣向他示以诚意,冯氏欣喜能免于祸患,这样可以不必劳动军队而使他顺从。” 唐太宗于是下令收兵。 同年十月初六日,唐太宗派散骑常侍韦叔谐(一作员外散骑侍郎李公掩)持旌节往岭南慰问冯盎,冯盎则让他的儿子冯智戴随着使臣返回朝廷。唐太宗说:“魏徵让我派遣一个使者,岭南就得以安定,胜过十万大军的作用。不能不加赏。” 赐给魏徵绢帛五百匹。 冯盎是唐朝时期我国著名的军事家,在我国的盛唐时期能够脱颖而出的军事家,可想而知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是多么杰出,可以代表那个时候世界上最先进的军事谋略与能力了。 贞观元年唐太宗未与冯盎开战,可谓国之大幸,避免了一次不可估量的损失.究其原因,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旧唐书》和《资治通鉴》中均未提及,只在《新唐书》中稍露端倪。《新唐书卷一百一十.列传第三十五》中记载了魏征劝谏唐太宗时一句话:“天下初定,创夷未复,大兵之余,疫疠方作。” 何为疫疠?陆玉成是学中医的,知道在中医典籍里疫疠就是指具有传染或流行特征而且伤亡较严重的一类疾病。具有传播迅速、传染性强、病情严重、致病死亡率高的特点。与现代传染病指由病原微生物和寄生虫感染人体后产生的传染性疾病是一致的,包括流感、霍乱、天花、鼠疫等。当时天下征战不休,卫生条件极差,所以贞观元年爆发了大疫。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对治疗疫疠是没有什么有效办法的。如果大军遭受疫疠侵袭,又悬军深入岭南瘴疠之地,结果可想而知,这使得唐太宗与其谋臣将领们不得不三思而行。 想到这里,陆玉成顿时心生警兆,今年正是贞观元年,眼前所见的难道就是那场大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