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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瘟疫

陆玉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询问患者。患者是一位三十来的男子,是位皮货商,前一阵子从北方收购了一批动物皮毛,来到濠州售卖,待手头货物全部出手后,今天才从濠州骑马回扬州。他在扬州西市有个货栈,一到此地,感觉病得很重,立即来就医。
 
他告诉陆玉成,昨天他在濠州时,下榻的旅店即有两人出现了类似的病症。陆玉成经询问后得知濠州有一个很大的皮货市场,皮货商人很多在此聚居。皮货商常年与动物皮毛打交道,最易传播鼠疫。
 
陆玉成心情异常沉重,他请父亲来到里屋并关上门后,悄悄向他告知了自己的诊断结果。陆达明乍听之下,浑身发抖,手足冰凉,天啊!这可是世上最可怕的瘟疫呀!
 
见父亲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陆玉成心下不忍,他安慰道:“这种病也不是没办法防治,我曾从书上看到过一些对此病的防治方法,运用后颇能控制病情,减少死亡。”
 
鼠疫远在2000年前即有记载。在世界历史上,鼠疫曾发生三次大流行,死亡人数数以千万计。第一次发生在公元6世纪,从地中海地区传入欧洲,死亡近1亿人;第二次发生在14世纪,波及欧、亚、非;第三次是18世纪,传播32个国家。14世纪大流行时波及中国。
   
    1793年云南师道南所著“《死鼠行》”中描述当时“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充分说明那时鼠疫在中国流行十分猖獗。
 
凡确诊或疑似鼠疫患者,均应迅速组织严密的隔离,就地治疗,不宜转送。必须做到早发现、早诊断、早隔离、早治疗及疫区早处理。病人应严格隔离,病室应无鼠、无蚤。
 
后世一般对症治疗:急性期应卧床,保证热量供应,补充足够的液体。对于高热患者,用药物及物理退热;疼痛及烦躁不安者用止痛及镇静剂。中毒症状严重者可予肾上腺皮质激素短期应用,但必须与有效抗菌药物间用;呼吸困难、循环衰竭及合并DIC者,应予吸氧、抗休克及应用肝素纳治疗。病原治疗:早期足量应用抗生素是降低病死率的关键。对于肺鼠疫、败血症型鼠疫等应联合用药,首选为链毒素加氯霉素或四环素,次选为庆大霉素加氯霉素或四环素。
 
可这个时代到哪里去找该死的抗生素呢?这让陆玉成觉得很棘手,一时感到束手无策。他苦苦思索其它治疗方法,忽然想到前世在一本中医杂志上,曾看到过一篇用中药治鼠疫的文章,介绍说效果良好。
 
这验方叫“坎离互根汤”, 用生石膏(三两捣细)知母(八钱)玄参(八钱)野台参(五钱)生怀山药(五钱)甘草(二钱)鸡子黄(三枚)鲜茅根(四两切碎)先将茅根煎数沸,视茅根皆沉水底,取其汤以之代水,煎方中前六味,取汤三盅,分三次温服下。每服一次,调入生鸡子黄一枚。
 
陆玉成与父亲商量后,觉得应该尽早把这一情况禀报给官府,便吩咐店中学徒把患者移到隔壁房间卧床休息,并开了药方让学徒去煎药,叮嘱他们决不能让患者离开,还交待了防疫措施以保护自身的安全。而他与父亲则马上一同去大都督府通报情况。
 
发现瘟疫后第三天下午,天色昏暗,暴雨如注。扬州大都督府议事厅堂上坐满了人,有左右司马,录事参军事,功、仓、户、田、兵、法、士七曹参军事,诸镇戌镇主、戌主,江都、高邮、六合、海陵四县县令,医学博士,经学博士,城中好几位有名的大夫等,这个阵营相当于陆玉成前世的所谓省委省政府扩大会议了。
 
长史杨恭仁坐在首位面沉似水。
 
 杨恭仁,原名纶,后改名温,字恭仁,弘农华阴人,是隋朝观王杨雄之子。
 
杨恭仁因与唐高祖李渊有旧,入唐后深受礼遇,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封观国公,不久又出任凉州总管。他曾抚慰西北,使得葱岭以东的各部落倾心归附唐朝,因功遥领纳言。
 
杨恭仁机智勇敢,很有政治智慧。武德五年,突厥颉利可汗率军入侵。杨恭仁虚张声势,多布疑兵,使颉利可汗惊惧退走。不久,瓜州刺史贺拔威拥兵作乱。杨恭仁招募勇士,在叛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急速行军,连克二城,并释放俘虏。叛军感激他的宽惠,绑缚贺拔威缴械投降。贞观元年,杨恭仁被任命为雍州牧,加封左光禄大夫,并代理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濠州爆发了瘟疫,正在四处漫延,离濠州不远的扬州城目前已发现十几起疑似病例,并已死了五人。全城流言四起,居民陷于惊恐不安的状态,有些人家已全家出城逃亡到其它地方去了。有人乘乱偷盗打劫,治安变得混乱。海陵、六合、高邮三县情形更加紧张,杀人抢劫频繁,有失控之势,人们惊慌失措,纷纷逃亡,大批人流涌入扬州城。扬州大都督府巳把一部分城外驻军调进城里,大街小巷都有军士在巡逻,一时城中气氛空前紧张。
 
杨恭仁一双鹰眼环视了全场,沉声道:“如今情势已至此,诸位有何良策?”
 
全场沉默。
 
古代的人们对鼠疫这类烈性传染病恐惧到极点,普遍认为是上天降下的惩罚,非人力可抗拒。今天坐在这议事厅的官员中,不少都经历过沙场征战,在残酷的战争中厮杀过。但对瘟疫,他们除了面面相觑外,一筹莫展,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濠州情势危急,救援刻不容缓;扬州城内人心惶惶,前景堪虞;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敢问诸位何以教吾?”杨恭仁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陆玉成端坐在离杨恭仁不远的席位上,眼观鼻,鼻观心。当他与父亲前天晚上面见杨恭仁,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他时。平素端严自持的杨恭仁听后,当即脸色苍白,汗出如浆。
 
他急召医学博士江成儒去陆家药铺查验患者,得到情况确实的回禀后,一下子瘫坐在床榻上。几天来,他派出大批官员、医学生以及临时召集的医生,赴各地了解情况。他这几天日夜操劳,没睡过好觉,如今眼窝深陷,两眼布满血丝,满脸疲倦。
 
濠州也直属杨州大都督府管辖,作为瘟疫的发源地,用不了多少想像力就可料到,那里已经如同人间地狱了。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雨水像瀑布似的从屋檐倾泻而下,擗叭擗叭像炒豆子的雨点声传进耳朵,令人心烦意乱。
 
厅中除了粗重的呼吸声,仍无人开口发言。杨恭仁身旁的左右两司马均露出焦灼的神情,医学博士江成儒面无表情像一尊泥塑。坐在陆玉成旁的陆达明不时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厅中大小一众官员低着头,气氛压抑,极度沮丧的情绪笼罩全场。
 
杨恭仁双目陡地暴射出精光,环视一遍后,随即又黯淡下来。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向医学博士江成儒问道:“此瘟疫可有法医治?”
 
江成儒五十多岁,精瘦,一把山羊胡。他先抬眼看了看杨恭仁,又望了望在场的医生同行,愁眉苦脸道:“此瘟疫历来无药可治,染之必死,唉!”
 
闻此言,杨恭仁低头不语。半晌,又对场中几位大夫问道:“诸位大夫可有良策?”
 
在场的几位扬州城有名的大夫皆垂着头,有的默默地摇头,有的撅着嘴,就是沒人吭声。陆达明几次欲开口说点什么,眼睛瞟了瞟陆玉成,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良久,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大厅里一个清朗而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学生陆玉成有话禀告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