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 衣冠冢
更新时间:2017-01-20 本书阅读量:次
赫连定自己也不敢相信,难道船雪的心上人是他?这好像不太可能,但也可能,如果是真的呢?他心中窃喜。
赫连璝,赫连昌的脸色十分难看,叹道,“原来,船雪的心上人是定弟?”
只有月明一言不发,整颗心脏都被击碎一般,他一直以为船雪对他有情意,看来,他也错了。
咦,怎么回事?
进入到船雪身体中的血液,只在她体内徘徊了一阵又向外涌出,仍然无法融合。
老巫见状,急忙命赫连定收回血液,轮到月明了,他是最后一个,若还是不能,船雪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们之间的仇恨那么深,船雪怎么会喜欢处处置她于死地人呢?赫连璝,赫连昌根本就不相信,或许,船雪喜欢的人根本就没在宫里呢?
月明倒是有些惊喜,他割破掌心,将血释出,血奇迹般的进入到船雪体内,成功融合为一体,老巫松了一口气,只见船雪体内释出一股黑烟,冉冉的向月明飘去,老巫大叫:“不好,阳平公体内的怨气太重,邪灵想要吸附在他体内。”
老巫赶紧命月明停止释血,月明已经停不下来,血液自动流逝,黑烟顺着血液,逆流进到了月明的体内,双眼发红,他只觉刿心刳肺,痛从中来,不可断绝。
月明发疯似的见人就打,赫连定上前阻止,被月明打了一掌,赫连璝与赫连昌急忙上前还击,但他们都不是月明的对手,月明体内似乎有股强大的真气指引着他到处乱蹿,乃至于月明神智不清,赫连伦见哥哥弟弟们都不是月明的对手,也上去制止,几个人将月明按压住,这个适当的时机,老巫反手一掌,将月明打晕过去。
勃勃本想出手,见月明已晕过去,急忙问,“老巫,月明他怎么回事?”
老巫拄着代表身份的宝龙杖头,摇摇头道,“阳平公他心中的积怨太深,邪灵恐怕已入了他的体内。”
赫连定插话道,“那怎么办?我二哥他还有没有救?”
老巫掐了掐月明的脉,捋了捋长长的半白半黑的胡须道,“好奇怪,阳平公的体内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将邪灵的怨气抵消了,他暂时可能没有任何危险。”说完,他又看看船雪道,“楼姑娘的恶灵术已除,休息片刻便会醒来。”
勃勃听了老巫的话,脸上露出喜悦之情,他开怀大笑道:“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来人,送阳平公下去休息。”
送走了月明,大家都没有散开,赫连定想起刚才的的事,问老巫:“为何刚才我的血进到楼姑娘体内徘徊片刻又排出?始终不得融合?”
老巫笑道:“因为平原公比常人更多了几分仁爱与宽容,所以才能进入到楼姑娘体内,只是,平原公不能与楼姑娘心意相通,血液自然就不能融合。”
赫连定听后没有作声,其实他早就明白二哥与楼姑娘之间是有情意的,只是二哥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罢了。
一边的赫连璝听了老巫的话,反应最大,他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勃勃没有理会他这些儿子的想法和话语,他安静的坐在船雪身边,用一块白色的帕子慈爱得给她擦了擦额头,直到船雪醒来,他面露微笑道,“船儿,你醒啦。”
船雪被勃勃吓了一跳道,“我,我,这是哪里,我这是在哪儿?”
勃勃的几个儿子见船雪醒来,都围了上去,只有赫连伦站着未动,他一副默然的神态看着自己的父亲,哥哥弟弟和这个不知来路的女子,转身出去。
勃勃道,“这是凉殿,你觉得好一些了么?”
船雪怔怔道,“大王,您,您不是要……怎么又救了我。”
勃勃很和蔼的说,“船儿,以后不要叫我大王了,你应该叫我舅舅,我也是不得已才将你软禁的,你不要怪罪舅舅。”
赫连璝与赫连定面面相觑道,“父王,这是怎么回事?她是?她是?”
船雪也有些雾水,却见勃勃开怀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玉来,正是她娘亲的那块遗物,他将墨玉交到船雪手中道,“船儿,你娘是不是叫赫连香?”
船雪点点头,起了身子道,“是啊,难道,难道我娘她……”
“不错,你娘她正是我的亲妹妹。”勃勃仔细端详着船雪道,“船儿长得真像你娘亲,那年她出走后再也没有消息了,我很后悔当年没能留住她,她现在,可好?”
船雪看着眼前这位四十左右的男人,他饱经战场,扬威立武,恫吓三军,他是大王,是他母亲的兄长,是她的亲舅舅,他的眼角在岁月的洗礼下,爬出了细碎的皱纹,他的笑容很慈祥,目光中有狼的睿智和冷酷,令她望而生畏,她想,这就是她除了母亲以外的亲人么?然而,在她眼中,除了他的不怒自威的气场以外,是不那么容易亲近的。她生疏的问:“舅,舅舅,您真的是我的亲舅舅?当年,我娘亲为何要出走?”
勃勃蹙起眉头,站起身子,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总之,你回来真的是太好了,我会好好待你的。今日,折腾了半天,你我都累了,你先歇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勃勃言毕欲将退出,走了几步,看了看他的儿子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派几个奴婢来伺候船儿,其他的人也都先退下吧。”
勃勃黯然拂袖出了凉殿,他打马来统万城外十五里处,那是他父亲的衣冠冢,墓冢两边各立了一棵柏树,长得一人多高,翁绿深沉,似乎在凭吊故人。
勃勃从马背上取下一革酒囊,这是用羊皮做的,跟随勃勃南征北战了多年,他拔下塞子,闷下一口马奶酒,缓缓说道:“父亲,我来看您了,你要原谅我逼走了香儿,您泉下有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您给我们全家三百多口人报仇。如今,香儿的女儿回来了,她还叫我舅舅,可是您知道吗?我听这舅舅两个字是多么的心虚,香儿的女儿有我花尽心思想要寻得的冰骨,有了冰骨就可以统一天下,我不得不对她下手,我是多么的狠心,可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我们大夏国土永久昌盛,若您祝我一臂之力,让船儿将冰骨亲自交到我手。我便不会为难,我想,她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是她母亲的哥哥,是她的舅舅,我们是一家子人,父亲啊,您会保佑我吗?”
草原上的风总是时来时去的,勃勃的衣襟,头发被风拨弄着,他又闷下一口酒,这酒有些苦涩,那是回忆的痛处,眼前又出现了血洗代来城的一幕:
代来城处在高原最北,延伸向沙漠中的最后一座小城,连绵接邻着万仞孤山。朔方王刘卫辰,也就是赫连勃勃的父亲,之前,勃勃也姓刘,称帝以后才改成赫连的。
刘卫辰,本是大禹后人分支铁弗部的首领,周旋于北魏,前秦等几国,占据朔方净土,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北魏皇帝拓跋珪为了攻占朔方,拓跋珪,也就是拓跋焘的父亲,亲自领了三千铁骑,绕过万仞孤山,横渡黄河口,在天破晓之时发出奇兵,攻破代来城,杀刘卫辰个片甲不留。刘卫辰妻儿老少,族氏,连同城里百姓全部被屠。
代来城一片血腥,尸骨累累,堆积如山。正所谓,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这就是拓跋珪的杰作,这就胜王败寇的圣道,代来城成了一片死寂,成了真正的孤城,死城。这一场血战,注定让赫连与拓跋之间的仇恨成为子孙后代,无尽无休的仇恨。
然而,长生天并没有让刘卫辰的后代全数灭绝。他的第三个儿子勃勃竟然不在城内,十二岁的勃勃,还只是个孩子,他奉了父亲的命令去孤山寻找忘尘芝的种子,忘尘芝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一百年才能结出一颗种子,忘尘芝的枝叶可以解百毒,种子可以使人忘记记忆。
当勃勃寻到忘尘芝的种子,下山的途中迷路,几经周折,才赶到代来城下,他见到代来城已被魏军占领,不敢入内,于是,他爬上城外郊邻的一棵高大挺拔,枝叶茂密的枫杨树上,他在树上居高临下,览尽城内景象,那目目血红,吓得他脸色惨白,他敬爱的亲人呵,城中的百姓呵,都脸与身体贴着溏土永远的睡着了,他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从树上掉下,那尸骨累累,面容狰狞的惨象,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勃勃,这个仅有十二岁的孩子,成了唯一的幸免者。然而,被留下来的人却最为痛苦,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在黑暗与黎明只见苦苦挣扎。
勃勃见到这样的代来城,他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他怀着悲愤的心情,惊慌地跃上马背,一勒马嚼子,向戈壁滩奔去。
马上下浮动,掠过芨芨草滩,掠过红白柳丛,掠过阳光初照时的黑暗,转眼间,已跑出百里开外。
前面是湍急的黄河道,只要渡过黄河,就能到对面相隔不远的城,勃勃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面对湍急的河水,他却发难,没有羊皮筏子,如何渡过?
勃勃叹了口气,“天不作美,这是要逼我上绝路么?”于是,拨转马头,准备另寻他路,抬头却看见一对魏军轻骑追了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他来不及思索,只能掉转马头向湍急的黄河道奔去,是生是死只能赌一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