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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浪鼓咚咚响:陕味父爱呼叫转移

  很久没在电影院看过那么好看的公路片了。

  《拨浪鼓咚咚响》按自然的顺序讲述了2008年前后,陕西神木的农村,留守儿童毛豆搭货车司机苟仁的卖货货车进城寻父,苟仁失孤的过往也在路程中逐渐展开。

拨浪鼓咚咚响

  叙事是简单的三段体。悲伤又好笑的机缘,毛豆搭上了苟仁的车;二人的关系在不断闯祸又互相依靠中得到升华;最后有一个合理且真实的结局。

  同为“如父如子”的公路片,《菊次郎的夏天》是北野武对儿时父子关系的回望,它的题眼是那一段无法回返的童年时光,通过改写那个夏天的记忆,完成了对父亲的理解和原谅。

  《拨浪鼓咚咚响》则是两个被世界遗忘的陌生人对彼此处境的感同身受,它的题眼是曾经响过,突然无法响起,以后会继续响着的拨浪鼓,一个爱的信物。这个小小的拨浪鼓从苟仁儿子的手上、到苟仁的车上,再到毛豆的手中,完成了一次爱的转移。

  1. 质朴的色调,近距离跟踪的运动镜头,地道的陕西方言,这份属于纪录片的质感和题材相得益彰。

  一次次讨价还价后,苟仁不得不带上了毛豆,他们从乡村到城镇数次折返。萧瑟寒冷冬天的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寂寞的乡村、硕大的工地、嘈杂的城镇,构成了寻亲路上的中景和远景,蜿蜒的山路、巨大的高架桥、冒着黑烟的工厂、城市里十几层的高楼,车流涌动的国道,苟仁居住的逼仄的城中村违建,毫无一丝美化,像一部纪录片。

  2. 不断重现的“清涧界”路牌成为这种往复中的一个有趣的标记。

  每当仰拍镜头里看到“清涧界”,无论是毛豆还是苟仁都是一次希望的重燃,或者又是一次希望的破灭。这不是那种越走越远的风光之路,而是在艰难的生活中反复沦陷的纠缠之路。也是中国疯狂又规模庞大的城镇化道路上的视觉标记,路牌确认着位置,提示着目的地。似乎可以轻易抵达,又实际上难以到达。人们在其中或主动或被迫的从原来的生活中出逃,却怎么走也走不到远方,又怎么回也回不去家乡。乡村只剩儿童和老人,而成人整日为钱奔波,他们的家庭关系仅靠血缘和钱维系。

  3. 苟仁带毛豆上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要“找你爸爸还钱”。毛豆接二连三闯祸,让“债务”缺口越来越大,“找到毛豆的爸爸”就越来越成为两人的共同目标。这个瓷实的动机,让故事始终建立在现实的基石上。

  毛豆对这个被自己缠上的暴躁大叔的恐惧,反而促进了他们关系的演进。毛豆在夜晚苟仁的梦话中知道了他对儿子赖赖的思念,在担心苟仁发现赖赖心爱的拨浪鼓被自己无意中弄坏的瞬间,选择了跳车逃跑。这个举动,考验着苟仁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的情感。事实上,在愤怒地把毛豆扔给乞讨的女孩的5块钱拿起来又扔回去的时刻,苟仁已经对毛豆生出几分喜欢。而毛豆的这次出逃,让这种喜欢浮出水面。苟仁被孩子的执着和天真打动,至此以后,苟仁才真正开始以成人的态度帮助毛豆找起来爸爸。苟仁寻仇这条线忽明忽暗,从他活着的唯一希望暂时退后,也为叙事的高潮留下一个精妙的伏笔。在这个情节的推动下,苟仁完成了父爱的转移。

  4. 导演为故事的推动设计了数个“缺口”的意向来指代某些重要东西的缺失。

  当它们被某种“补丁”填上时,就往真相接近了一步。毛豆爸爸照片上残缺的正脸象征着父亲角色的缺失,驾驶舱破碎的窗玻璃象征着苟仁家庭的破碎。行驶中的隧道、开了门的货车车厢、毛豆布鞋上的张口、破了的拨浪鼓,这些缺口,有的将永远残缺,有的却被笨拙地修补了。“缺口”和“补丁”的反复运用,是每一个关键情节的趣味点,他们反复地陷入困境又重新振作,让观众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惨得那么好笑啊;又让观众流下眼泪,没事没事,多难都会过去。应了那句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5. 作为一部公路片,交通工具作为重要道具决定着“旅行”的成本,也决定着“风格”的走向。

  苟仁有一辆兼具交通和谋生双重意义的“货车”,成为了数个重要转折事件发生的场所。货车在静止时是一个临时的小卖店,他通过这种方式半旅行追仇、半养活自己。而这个半封闭的空间,既是一个临时的庇护场所,除了谋生,还给予了两位主人公寻人的一些希望;也象征着他们被困在狭小的命运里,找不到方向和出口。毛豆爸爸毛厚在工地上做散工,货车在工地和城镇的道路上穿梭,工地上有大量的建筑工人,他们也要购买日用品,这个意外带来了不少收入,也在提醒着苟仁,毛豆并不只是一个“倒霉孩子”,有时也会带来一些些的“运气”。这种“多一个人总是好的”的感受是如此真实。这不是风光片,尽管故事发生在中国的西北,但不是每片土地都是仙境。这里土地贫瘠、水土流失,新兴的城镇也是灰头土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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