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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夫妻反目 倪廷珠兄弟相逢(2)


    鲍廷玺接了银子,哭哭啼啼,不日搬了出来,在王羽秋店后借一间屋居住。只得这二十两银了,要团班子、弄行头是弄不起,要想做个别的小生意,又不在行,只好坐吃山空。把这二十两银子吃的将光,太太的人参、琥珀药也没得吃了,病也不大发了,只是在家坐着,哭泣咒骂,非止一日。斋
    那一日,鲍廷玺街上走走回来,王羽秋迎着问道:“你当初有个令兄在苏州么?”鲍廷玺道:“我老爹只得我一个儿子,并没有哥哥。”王羽秋道:“不是鲍家的,是你那三牌楼倪家的。”鲍廷玺道:“倪家虽有几个哥,听见说,都是我老爹自小卖出去了。后来一总都不知下落,却也不曾听见是在苏州。”王羽秋道:“方才有个人一路找来,找在隔壁鲍老太家,说:“倪大太爷找倪六太爷的。”鲍老太不招应。那人就问在我这里,我就想到你身上。你当初在倪家,可是第六?”鲍廷玺道:“我正是第六。”王羽秋道:“那人找不到,又到那边找去了。他少不得还找了回来,你在我店里坐了候着。”少顷,只见那人又来找问。王羽秋道:“这便是倪六爷,你找他怎的?”鲍廷玺道:“你是那里来的?是那个要找我?”那人在腰里拿出一个红纸帖子来,递与鲍廷玺看。鲍廷玺接着,只见上写道:“水西门鲍文卿老爹家过继的儿子鲍廷玺,本名倪廷玺,乃父亲倪霜峰第六子,是我的同胞的兄弟。我叫作倪廷珠。找着是我的兄弟,就同他到公馆里来相会。要紧!要紧!”鲍廷玺道:“这是了!一点也不错!你是其么人?那人道:“我是跟大太爷的,叫作阿三。”鲍廷玺道:“大太爷在那里?”阿三道:“大太爷现在苏州抚院衙门里做相公,每年一千两银子。而今现在大老爷公馆里。既是六太爷,就请同小的到公馆里,和大太爷相会。”鲍廷玺喜从天降,就同阿三一直走到淮清桥抚院公馆前。阿三道:“六太爷,请到河底下茶馆里坐着,我去请大太爷来会。”一直去了。知
    鲍廷玺自己坐着。坐了一会,只见阿三跟了一个人进来,头戴方巾,身穿酱色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髭须,有五十岁光景。那人走进茶馆,阿三指道:“便是六太爷了。”鲍廷玺忙走上前,那人一把拉住道:“你便是我六兄弟了!”鲍廷玺道:“你便是我大哥哥!”两人抱头大哭。哭了一场坐下。倪廷珠道:“兄弟,自从你过继在鲍老爹家,我在京里,全然不知道。我自从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这个幕道,在各衙里做馆。在各省找寻那几个弟兄,都不曾找的着。五年前,我同一位知县到广东赴任去,在三牌楼找着一个旧时老邻居问,才晓得你过继在鲍家了,父母俱已去世了!”说着,又哭起来。鲍廷玺道:“我而今鲍门的事……”倪廷珠道:“兄弟,你且等我说完了。我这几年,亏遭际了这位姬大人,宾主相得,每年送我束修一千两银子。那几年在山东,今年调在苏州来做巡抚。这是故乡了,我所以着紧来找贤弟。找着贤弟,我把历年节省的几两银子拿出来,弄一所房子,将来把你嫂子也从京里接到南京来,和兄弟一家一计的过日子。兄弟,你自然是娶过弟媳的了。”鲍廷玺道:“大哥在上,……”便悉把怎样过继到鲍家,怎样蒙鲍老爹恩养,怎样在向太爷衙门里招亲,怎样前妻王氏死了,又娶了这个女人,而今怎样被鲍老太赶出来了,都说了一遍。倪廷珠道:“这个不妨。而今弟妇现在那里?”鲍廷玺道:“现在鲍老爹隔壁一个人家借着住。”倪廷珠道:“我且和你同到家里去看看,我再作道理。”古
    当下会了茶钱,一同走到王羽秋店里。王羽秋也见了礼。鲍廷玺请他在后面。王太太拜见大伯,此时衣服、首饰都没有了,只穿着家常打扮。倪廷珠荷包里拿出四两银子来,送与弟妇做拜见礼。王太太看见有这一个体面大伯,不觉忧愁减了一半,自己捧茶上来。鲍廷玺接着,送与大哥。倪廷珠吃了一杯茶,说道:“兄弟,我且暂回公馆里去。我就回来和你说话,你在家等着我。”说罢去了。斋
    鲍廷玺在家和太太商议:“少刻大哥来,我们须备个酒饭候着。如今买一只板鸭和几斤肉,再买一尾鱼来,托王羽秋老爹来收拾,做个四样才好。”王太太说:“呸!你这死不见识面的货!他一个抚院衙门里住着的人,他没有见过板鸭和肉!他自然是吃了饭才来,他希罕你这样东西吃!如今快秤三钱六分银子,到果子店里装十六个细巧围碟子来,打几斤陈百花酒候着他,才是个道理!”鲍廷玺道:“太太说的是。”当下秤了银子,把酒的碟子都备齐捧了来家。知
    到晚,果然一乘轿子,两个“巡抚部院”的灯笼,阿三跟着,他哥来了。倪廷珠下了轿,进来说道:“兄弟,我这寓处没有甚么,只带的七十多两银子。”叫阿三在轿柜里拿出来,一包一包交与鲍廷玺,道:“这个你且收着。我明日就要同姬大人往苏州去。你作速看下一所房子,价银或是二百两、三百两都可以。你同弟妇搬进去住着。你就收拾到苏州衙门里来。我和姬大人说,把今年束修一千两银子,都支了与你,拿到南京来做个本钱,或是买些房产过日。”当下鲍廷里收了银子,留着他哥吃酒。吃着,说一家父母兄弟分离苦楚的话。说着又哭,哭着又说。直吃到二更多天,方才去了。知
    鲍廷玺次日同王羽秋商议,叫了房牙子来,要当房子。自此,家门口人,都晓得倪大老爷来找兄弟,现在抚院大老爷衙门里,都称呼鲍廷玺是倪六老爷,太太是不消说。又过了半个月,房牙子看定了一所房子,在下浮桥施家巷,三间门面,一路四进,是施御史家的。施御史不在家,着典与人住,价银二百二十两。成了议约,付押议银二十两,择了日子搬进去,再兑银子。搬家那日,两边邻居都送看盒,归姑爷也来行人情,出分子。鲍廷玺诸了两日酒,又替太太赎了些头面、衣服。太太身子里,又有些啾啾唧唧的起来,隔几日要请个医生,要吃八分银子的药。那几十两银子渐渐要完了。知
    鲍廷玺收拾要到苏州寻他大哥去,上了苏州船。那风不顺,船家荡在江北,起了一夜,到了仪征,船住在黄泥滩,风更大,过不得江。鲍廷玺走上岸,要买个茶点心吃,忽然遇见一个少年,头戴方巾,身穿玉色绸直裰,脚下大红鞋。那少年把鲍廷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道:“你不是鲍姑老爷么?”鲍廷玺惊道:“在下姓鲍。相公尊姓大名?怎样这样称呼?”那少年道:“你可是安庆府向太爷衙门里王老爹的女婿?”鲍廷玺道:“我便是。相公怎的知道?”那少年道:“我便是王老爹的孙女婿,你老人家,可不是我的姑丈人么?”鲍廷玺笑道:“这是怎么说?且请相公到茶馆坐坐。”当下两人走进茶馆,拿上茶来。仪征有的是肉包子,装上一盘来吃着。鲍廷玺问道:“相公尊姓?”那少年道:“我姓季。姑老爷你认不得我?我在府里考童生,看见你巡场,我就认得了。后来,你家老爹还在我家吃过了酒。这些事你难道都记不的了?”鲍廷玺道:“你原来是季老太爷府里的季少爷!你却因甚么做了这门亲?”季苇萧道:“自从向太爷升任去后,王老爹不曾跟了去,就在安庆住着。后来,我家岳选了典史。安庆的乡绅人家,因他老人家为人盛德,所以同他来往起来,我家就结了这门亲。”鲍廷玺道:“这也极好。你们太老爷在家好么?”季苇萧道:“先君见背已三年多了。”鲍廷玺道:“姑爷,你却为甚么在这里?”季苇萧道:“我因盐运司荀大人是先君文武同年,我故此来看看年伯。姑老爷你却往那里去?”鲍廷玺道:“我到苏州去看一个亲戚。”季苇萧道:“几时才得回来?”鲍廷玺道:“大约也得二十多日。”季苇萧道:“若回来无事,到扬州顽顽。若到扬州,只在道门口门薄上一查,便知道我的下处。我那时做东,请姑老爷。”鲍廷玺道:“这个一定来奉候。”说罢彼此分别走了。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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