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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失故园(8)



  船哥讲个不停。我爸爸坐累了,不停地反过手捶腰。船哥老婆青英连骂带拉才把他弄回去。

  船哥走后,姐姐从里屋出来。其实她还没睡。船坨好像把自己做的事都忘了。姐姐说。

  妈妈一脸慈祥,说,他从小没爸没妈,也很可怜。

  礼叔回县城工作是我考取大学那年的上半年。记得他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我好好复习功课,考个名牌大学,光宗耀祖。我第一次领略到他的长者风度。礼叔恢复工作一年多,就退休了。因他是县里的老人,被县志办借用去编县志。多年以后,他出差到我工作的城市,专门找到我,告诉了我许多永远也弄不清的故事。

  我最不了解的是我哥哥。他早些年怎么同上海佬那样,至今是个谜。哥哥让你无法进入他的内心。没事的时候,他坐在那里抽烟,烟雾慢慢地升腾、弥漫,常令你看不清他的脸。他在服刑期间学了泥工手艺。回家后,从泥工做到了建筑包工头,重振了家业,修了房子,娶了嫂子。嫂子叫水月,很会当家,孝敬大人。今年我回家,见水月正在给妈妈洗头,那情状让我感动。

  礼叔上门找我是三年前。

  那天是星期天,我和妻都在家。门铃响了。我从猫眼里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老人。没有马上认出是谁。一开门,见是礼叔,连忙让进屋来。

  礼叔这样子很有学者派头。当他缩在沙发里极讲究地品茶的时候,我怎么也无法将他同上海佬联系起来。

  礼叔说他也老了,有些事不讲就要带进坟墓了。他说他不讲别人不会讲的。不讲良心有愧。他讲完这段故事的第二年春天就作古了,因而事情的真伪无从考证。

  礼叔讲得很细,很零乱。有些时空颠倒。这是他年纪大了的缘故。我择其要领整理如下。

  我祖父原是这一带的首富,娶过三房妻子,我叫她们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大奶奶无子嗣,到我家三年后害痨病死了。二奶奶生了大伯父,二伯父。二伯父六岁时,二奶奶伤寒病死了。三奶奶生了我父亲驼子。三奶奶最漂亮也最娇弱,祖父和二伯父被*后的一个月就死了。三奶奶跟祖父的时间最长,祖父最疼爱。三奶奶是睡在床上不吃不喝死的。说起来也算是一个节妇或情种。

  祖父知书达理,乐善好施。族中子弟可望成大器者,祖父慷慨助学。礼叔就是我祖父出钱才读到高中的。他家里很穷,人很聪明。祖父本来还要送他上大学、留洋的,后来一解放礼叔就在城里参加了工作。得到过祖父资助的还有大名鼎鼎的谁谁和谁谁等。这些人的名字经常见诸报端,我不便点出他们。他们解放后有的平步青云,有的遭遇坎坷。现在他们也都差不多到了垂暮之年,应当最好追忆过往云烟。不知他们想到我祖父的时候会有何感慨?但在过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们之中没有一人敢承认自己同我祖父有丝毫的瓜葛。

  祖父的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是大伯父,读书最多的是二伯父,最胆小怕事的是我爸爸。

  大伯父在江湖上有三结义,副官大福,警卫长根。他们都是邻村同乡。大伯父的部队在湘南粤北一带驻防。有年冬天大伯在零陵娶了一个长沙女子,叫李一知,是个读师范的洋学生。那李一知天生当太太的料,嫁了大伯父后,便穿旗袍坐轿子,随着部队四处走。李一知身子娇娇小小的,晚上却很有劲,喜欢快活地叫喊。大福最爱做的事就是躲在大伯父房外听,听得身上火烧火燎的。

  有次大伯父的部队驻扎在一座寺庙里。大伯父两口子住在西厢楼上。晚上,李一知也不管什么清净佛地,照样欢欢地叫。大福照样躲在外面听。后来李一知出来解手。这女人懒得走远,钻进隔壁一间空房就脱裤。大福正好躲在这里,在暗处隐隐看见了女人的白屁股,心里燥得慌,女人走后,大福浑身发颤,摸到女人刚才解手的地方呼哧呼哧做*。这时,大福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令他口水直流。那晚大福通宵未睡。

  大福次日清早偷偷跑到李一知小便处蹲了一下,发现香味没有了,只有他自己留下的白色痕迹。

  当天晚上,女人又出来解手。之后大福又激动万分地摸了过去。又是奇香扑鼻,令他满嘴生津。

  一连几个晚上,大福在女人小便之后都闻到了迷人的奇香。

  怎么了得,这女人连尿都这么香!大福几乎要发疯了。

  这天,李一知对大伯父讲,派人看看隔壁楼下究竟有什么东西,我几天来都闻到一股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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