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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 (第6节))(7)


    “这位可爱的公爵夫人,确实了不起,”德-阿让古尔先生指着正在同G……聊天的德-盖尔芒特夫人说,“不管在哪个沙龙,名人一来总坐到她身边。当然罗,只有风头人物才能这样。不可能每天都是博雷利,施伦伯格①,或阿弗内尔②。不过,不是他们,也会有比埃尔-洛蒂先生③或埃德蒙-罗斯当先生④。昨晚,在杜多维尔府上(顺便提一句,她头上戴着祖母绿冠冕形发饰,身上穿着有长拖裙的玫瑰色晚礼服,显得光彩照人),她的一边坐着德沙涅尔先生⑤,另一边坐着德国大使。她同他们激烈地争论着中国问题。客人大多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以为要爆发战争了。说真的,她俨然象小圈子的王后。”——

    ①施伦伯格(1877-1968),法国作家,擅长心理分析。

    ②阿弗内尔(1823-1902),法国文学家,著有《政治之歌》,叙述帝国时代的主要事件。

    ③洛蒂(1850-1923),法国作家,著有《冰岛渔夫》。

    ④罗斯当(1868-1918),法国诗人和剧作家。名著有《西哈诺》。

    ⑤德沙涅尔(1855-1922),法国政界人物。

    大家都围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身边看她画画。

    “这些花的颜色真象天空玫瑰色,”勒格朗丹说。“我是说玫瑰色的天空。因为既然有天空蓝色,也就有天空的玫瑰色。不过,”他压低嗓门,想只让侯爵夫人听见,“我相信我更喜欢您这画上的肉红色,丝一般的光亮,就象真的一样。啊!皮萨内罗①和扬-范-赫伊絮姆②画的花卉虽然精致,但是缺乏生气,比起你的画来真是望尘莫及。”——

    ①皮萨内罗(1395-1455),意大利画家。

    ②扬-范-赫伊絮姆(1659-1716),荷兰画家,擅长画风景和花卉。

    不管多么谦逊的艺术家,都愿意人家说喜欢他甚于他的同行,不过他也会随便为他们说几句公道话。

    “您所以有这个印象,是因为他们画的全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花卉,我们并不熟悉。不过,他们的艺术造诣还是很高的。”

    “啊!那个时代的花卉!妙极了!”勒格朗丹惊叹道。

    “您是在画美丽的樱花吧……要不就是五月的玫瑰,”投石党历史学家说。对于花卉他不大内行,但声音听上去却很自信,因为他已经忘记帽子的插曲了。

    “不,这是苹果花,”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对她姑妈说。

    “啊!我看你倒是个真正的乡下人,和我一样,善于识别各种花卉。”

    “啊!太对了!可我还以为苹果树的开花期已经过了呢,”

    投石党历史学家为替自己辩解,信口说道。

    “不,恰恰相反,现在苹果树还没有开花,半个月内都开不了,也许还得过三个星期呢,”档案保管员说。他有时也兼管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田产,所以对乡下的事比较了解。

    “对,就连开花季节比较早的巴黎郊区苹果树也还没有开花呢。而在西北部的诺曼底,比如说在他父亲的庄园里,”她指着夏特勒罗公爵说,“要到五月二十日后才真正开花。他父亲在海边有一片美丽的苹果园,就和画在日本屏风上的景致一样美。”

    “我永远也不想看苹果园,”年轻的公爵说,“因为一看到,我就会得枯草热,怪极了。”

    “枯草热?我从没有听说过,”历史学家说。

    “这是流行病,”档案保管员说。

    “这要看情况,如果这年苹果树结果,那么您就可能不会得这种病。您懂诺曼底方言吧,苹果树结果的一年,就是……”德-阿让古尔先生说,他不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却想装出巴黎人的神气。

    “你讲对了,”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对她侄女说。“这是南方的苹果树。一个卖花女给我送来的,她要我收下。法尔内尔先生,一个卖花女给我送苹果枝,这让您觉得意外了,是不是?虽然我上了年纪,但我还认识一些普通人,还有几个朋友,”她笑眯眯地补充说。一般人会以为她老实才这样讲的,但依我看,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朋友中不但有名人雅士,还有一个卖花女郎,这很新鲜,可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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