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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 (第6节))(5)



    ①梯也尔(1791-1877),法国政治活动家,资产阶级历史学家。

    ②奥吉埃(1820-1889),法国戏剧作家,他的风俗喜剧忠实地反映了第二帝国资产阶级的思想。

    ③阿莱维(1834-1908),法国戏剧家和小说家,与梅拉克合作,写了多部优秀歌剧。

    即使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龙里(就象从前在贡布雷教堂参加德-贝斯比埃小姐的婚礼时那样),我在德-盖尔芒特夫人那张很有人情味的妩媚的脸孔上,也难找到她名字所蕴含的不可知的东西。但我寻思,至少当她开口讲话时,她的深奥而神秘的言谈会散发出中世纪挂毯和哥特式彩绘大玻璃窗的奇异光彩。但是,要我在听了一个名叫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女人谈话后不感到失望、她就应该说出——即使我不爱她——精辟,漂亮而深奥的话语,而且还要使她的话反照出她名字最后一个音节的深紫红的色彩。从我第一次看见她起,就为没有能在她身上发现这种色彩感到诧异。我想象这种深紫红色一定深藏在她的思想中。当然,我曾听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和圣卢以及一些并不绝顶聪明的人随口说出盖尔芒特这个名字,就象随口说出一个将要来访或将同我们共进晚餐的人的名字一样,仿佛没有感到这个名字具有黄色树林的外观和外省某个角落的神秘色彩。但是,他们也许在装模作样,就和古典诗人一样,尽管有深邃的意图,却故弄玄虚,不告诉我们。我也一样。我竭力模仿他们,装出极其自然的声调喊着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仿佛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况且,谁都说她是一个极端聪明的女人,谈吐诙谐幽默,生活在最有趣味的小圈子里:这些话使我的梦想长起了翅膀。因为当我听到他们说聪明的小圈子幽默的谈吐等话时,我想象的聪明绝对不是我平时所熟悉的,也不是那些最有才华人的聪明,这个小圈子的成员也绝对不是贝戈特那号人。不!我想象的聪明应该指一种金光灿烂而且充满森林气息的不可名状的机能。我殷切期待的正是这种非常特殊的机能,因此,即使德-盖尔芒特夫人说出最聪明的话(指一个哲学家或评论家的聪明),我仍然会感到失望,倒不如只说一些无聊的事,谈一点烹饪法或城堡的家具,举几个她的女邻居或亲戚的名字,这固然也会使我失望,但却向我展现了她的生活。

    “我以为在这里能看见巴赞,他说要来看您的,”德-盖尔芒特夫人对她婶母说。

    “我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丈夫了,”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回答说,听上去有些不高兴。“我没看见他,或者说见过他一次吧,他给我开了一个可爱的玩笑,让仆人进来通报说瑞典王后驾到。”

    德-盖尔芒特夫人抿了抿嘴,就算是笑了,倒象是在咬她的小面罩。

    “昨天,我们和她一起在布朗施-勒鲁瓦府上吃晚饭。您可能认不出她了,她胖得不象样子,我敢肯定她有病。”

    “我刚才恰好同这些先生说,你发现她象一只青蛙。”

    德-盖尔芒特夫人发出一个嘶哑的冷笑,以表明她问心无愧。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打过这个可爱的比喻。不过,假如把她比做青蛙,那么,这只青蛙又大大前进了一步,变成一头牛了。这样比还不大确切,因为她的肉全堆在肚子上,不如把她比做一只怀孕的青蛙。”

    “啊!我觉得你这个比喻太荒唐了,”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说。其实,她心里很为她的客人能听到她侄女的幽默而自豪。

    “这个比喻太武断了,”德-盖尔芒特夫人回答说,嘲笑般地把这个精选的形容词读得很重,就象斯万说话那样。“因为我承认,我从没见过怀孕的青蛙。不管怎么说,这只青蛙(她其实并不要国王,因为我看她在丈夫死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乐)下星期要来家里作客。我说了,无论如何我会提前告诉您的。”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知道她前天是在德-梅克伦堡夫人那里吃晚饭的,”她补充说,“汉尼拔-德-布雷奥代也去了。他来给我讲过这件事,应该说,他讲得相当风趣。”

    “在这次晚宴上,有一个人比拔拔尔还要聪明,”德-盖尔芒特夫人说,她和布雷奥代-贡萨维关系十分亲密,因此坚持用昵称称呼他,“是贝戈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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