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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 (第6节))(14)



    ①指斯万的妻子奥黛特。

    “哼!哼!”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轻轻地哼了两声。

    “啊!您认为她不漂亮?不,她曾经非常迷人,有过很好看的眼睛,秀美的头发。她从前穿戴很入时,即使现在也不减当年。我承认,她现在让人看了讨厌,可她从前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尽管这样,当夏尔娶她作妻子时,我们为他感到难过,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娶她。”

    公爵夫人并不感到自己讲了什么一鸣惊人的话,但她看到德-阿让古尔先生哈哈大笑,便又重复了一遍,可能她认为这句话挺有意思,也可能觉得笑的人很可爱。她开始含情脉脉地凝视德-阿让古尔先生,想在她的思想魅力上再加上一层感情色彩。她接着又说:

    “您说是不是,没有必要娶她吧。不过,毕竟她还是有魅力的,有人爱她我完全能理解。可是罗贝的那位小姐,我向您保证,她那个样子叫人看了会把门牙都笑掉。我知道有人会用奥吉埃的陈词滥调反驳我:‘只要酒能醉人,管他是什么酒瓶子!’唉!罗贝倒是醉了,可他在选择酒瓶时实在缺乏高雅的情趣!首先,您想象一下,她竟要求我在客厅中间架一道楼梯。这不是太没意思了吗?而且,她还向我宣布,她要扑倒在台阶上。此外,您要是听过她朗诵,您就会明白了。我只看过她一次演出,但我认为那出戏简直超乎人的想象,戏名叫《七位公主》①。”

    “《七位公主》?啊,是吗?是吗?真会赶时髦!”德-阿让古尔先生吃惊地叫起来。“啊!等一等,这部戏我从头到尾都很熟,作者把剧本寄给国王了,国王看后不懂,好象掉在五里雾中,要我给他讲解。”

    “请问这是不是贝拉当王②的作品?”投石党历史学家问道,他想显示自己精明现实,但声音很轻,没有人注意到他提的问题。

    “啊!您认识七位公主?”公爵夫人对阿让古尔先生说。

    “恭喜!恭喜!我才认识一个,可我再也不想认识其余六位了。

    她们肯定不会比我见过的那一位好到哪里去!”

    “笨得象头驴!”我心里暗想。我在生她的气,因为她刚才怠慢我了。当我看到她对梅特林克③一无所知时,不由得暗暗高兴。“我每天上午走好几公里路,就是为的这个女人?我的心也太好了!现在该轮到我不要她了!”我自言自语,但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这纯粹是交谈性语言,我们在过分激动而不愿意单独呆着的时候,会感到需要同自己(因为找不到别人)说说话儿,但却好象在同一个陌生人交谈,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①《七位公主》是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1862-1940)的剧作。

    ②贝拉当(1859-1918),法国作家,狂热信奉天主教,自称他家是巴比伦一个国王的后代,所以有“王”之称。

    ③梅特林克(1862-1940),比利时剧作家。用法语写作。著有剧本《盲人》、《七位公主》等二十余部。191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是象征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家。

    “我无法向您形容,”公爵夫人继续说,“她的朗诵让人笑破肚子,一有机会大家就笑个不停,甚至故意做得过分一些,因为那个可爱的人不喜欢。其实,为这事罗贝一直对我耿耿于怀。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不这样,那位小姐可能会再来。我寻思,这件事不知让玛丽-埃纳尔多高兴哩!

    家里人都这样称呼罗贝的母亲德-马桑特夫人,埃纳尔-德-圣卢的遗孀,用以区别于她的堂弟媳德-盖尔芒特-巴伐利亚公主,另一个玛丽。为了避免混淆,巴伐利亚公主的侄儿、堂兄妹和夫兄弟在她的名字后面或者加上她丈夫的名字,或者加上她自己的另一个名字,这样就成了玛丽-希尔贝,或玛丽-海德维格。

    “头天晚上预演了一下,真是洋相百出!”德-盖尔芒特夫人揶揄地继续说,“您想象一下她是怎样朗诵的吧,刚念了一句,甚至不到一句,仅仅念了四分之一句,就停下来,一停就是五分钟,我一点也没有夸大。”

    “是吗,是吗,是吗!”德-阿让古尔先生惊叫起来。

    “我极有礼貌地向她暗示说,她这样停顿,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她原话是这样回答我的:‘念台词就应该象在作诗一样。’您想一想,这个回答不是太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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