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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卷十二(10)


  东南小蠢,特疮疥之疾;群僚百司各怀谗嫉党比之心,此则腹心之祸,大为可忧者。近见二三士夫之论,始知前此诸公之心尚未平贴,姑待衅耳。一二当事之老,亦未见有同寅协恭之诚,间闻有口从面谀者,退省其私,多若仇仇。病废之人,爱莫为助,窃为诸公危之,不知若何而可以善其后,此亦不可不早虑也。
  兵部差官还,病笔草草附此。西樵、兀崖皆不及别简,望同致意。近闻诸公似有德色傲容者,果尔,将重失天下善类之心矣。相见间可隐言及之。
  三
  近得邸报及亲友书,闻知石龙之于区区,乃无所不用其极若此;而西樵、兀崖诸公爱厚勤拳,亦复有加无已,深用悚惧。嗟乎!今求朝廷之上,信其有事君之忠、忧世之切、当事之勇、用心之公若诸公者,复何人哉!若之何而不足悲也!诸公既为此一大事出世,则其事亦不得不然。但于不肖则似犹有溺爱过情者,异日恐终不免为诸公知人之累耳。悚惧悚惧!
  思、田之事,本亦无大紧要,只为从前张皇太过,后来遂不可轻易收拾。所谓天下本无事,在人自扰之耳。其略已具奏词,今往一通,必得朝廷如奏中所请,则地方庶可以图久安;不然,反复未可知也。贱躯患咳,原自南、赣蒸暑中得来,今地益南,气类感触,咳发益甚,恐竟成痼疾,不复可药。地方之事苟幸塞责,山林田野则惟其宜矣,他尚何说哉?
  西樵、兀崖家事,极为时辈所挤排,殊可骇叹!此亦皆由学术不明,近来士夫专以客气相尚,凡所毁誉,不惟其是,惟其多,且胜者是附是和,是以至此。近日来接见者,略已一讲,已觉豁然有省发处,自后等意思亦当渐消除。
  京师近来事体如何?君子道长,则小人道消;疾病既除,则元气亦当自复。但欲除疾病而攻治太厉,则亦足以耗其元气。药石之施,亦不可不以渐也。木翁、邃老相与如何?能不孤海内之望否?亦在诸公相与调和。此如行舟,若把舵不定而东撑西曳,亦何以致远涉险?今日之事,正须同舟共济耳。赍本人去,凡百望指示。
  四
  两广大势,罢敞已极,非得诚于为国为民,强力有为者为之数年,未可以责效也。思、田之患则幸已平靖,其间三五大巢,久为广西诸贼之根株渊薮者,亦已用计剿平。就今日久困积冤之民言之,亦可谓之太平无事矣。病躯咳患日增,平生极畏炎暑,今又深入炎毒之乡,遍身皆发肿毒,旦夕动履且有不能。若巡抚官再候旬月不至,亦只得且为归休之图,待罪于南、赣之间耳。圣天子在上,贤公卿在朝,真所谓明良相遇,千载一时。鄙人世受国恩,从大臣之末,固非果于忘世者,平生亦不喜为尚节求名之事,何忍遽言归乎?自度病势,非还故土就旧医,决将日甚一日,难复疗治,不得不然耳。
  静庵,东罗、见山、西樵、兀崖诸公,闻京中方严书禁,故不敢奉启。诸公既当事,且须持之以镇定久远。今一旦名位俱极,固非诸公之得已,是乃圣天子崇德任贤,更化善治,非常之举,诸公当之,亦诚无愧。但贵不期骄,满不期溢。贤者充养有素,何俟人言?更须警惕朝夕,谦虚自居。其所以感恩报德者,不必务速效,求近功,要在诚心实意,为久远之图,庶不负圣天子今日之举,而亦不负诸公今日之出矣。仆于诸公,诚有道义骨肉之爱,故不觉及此,会间幸转致之。
  五
  前赍奏去,曾具白区区心事,不审已能逐所愿否?自入广来,精神顿衰。虽因病患侵凌,水土不服,要亦中年以后之人,其势亦自然至此,以是怀归之念日切。诚恐坐废日月,上无益于国家,下无以发明此学,竟成虚度此生耳,奈何奈何!
  春初思、田之议,悉蒙朝廷裁允,遂活数万生灵。近者八寨、断藤之役,实以一方涂炭既极,不得已而为救焚之举,乃不意遂获平靖。此非有诸公相与协赞,力主于内,何由而致是乎?书去,各致此感谢之私,相见时,更望一申其恳恳。
  巡抚官久未见推,仆非厌外而希内者,实欲早还乡里耳。恐病势日深,归之不及,一生未了心事,石龙其能为我恝然乎?身在而后道可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诸公不敢辄以此意奉告,至于西樵,当亦能谅于是矣,曷亦相与曲成之?地方处置数事附进,自度已不能了此。倘遂允行,亦所谓尽心焉耳已。舟次伏枕草草,不尽所怀。
  答见山冢宰
  向赍本人去,曾奉短札,计已达左右矣。朽才病废,宁堪重托?恳辞之疏,必须朝廷怜准。与其他日蒙颠覆之戮,孰若今日以是获罪乎?东南小夷,何足以动烦朝廷若此!致有今日,皆由愤激所成。以主上圣明,德威所被,指日自将平定。但庙堂之上,至今未有同寅协恭之风,此则殊为可忧者耳。不知诸公竟何以感化而斡旋之?大抵谗邪不远,则贤士君子断不能安其位,以有为于时。自昔当事诸公,亦岂尽不知进贤而去不肖之为美?顾其平日本无忠君爱国之诚,不免阿时附俗,以苟目前之誉,卒之悦谀信谗,终于蔽贤病国而已矣。来官守催,力遣数四,始肯还。病笔草草,未尽倾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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