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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十一回 晁大嫂显魂附话 贪酷吏见鬼生疮(2)



  正没好气,兜着豆子炒,那个李成名的娘子一些眉眼高低不识,叫那晁住的娘子来问他量米做晌午饭。那晁住娘子是刘六刘七里革出来的婆娘,他肯去撩蜂吃螫,说道:“你不好问去?只是指使我!”那李成名娘子合该造化低,撞在他网里,夹着个簸箕,拿着个升,走到跟前,问珍姨晌午量米做饭。那珍哥二目圆睁,双眉倒竖,恨不得把那一万句的骂做成一句,把那李成名娘子骂的立刻化成了脓血,还象解不过他恨来的。骂道:“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滢妇歪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驴子狗臭屁!什么‘珍姨’、‘假姨’!你待叫,就叫声‘奶奶’,你不待叫,夹着你狗扶嘴,嘈远子去!什么是‘珍姨’!贼奴才!你家里有这们几个珍姨?常时还说有那死材私窠子哩,你胡叫乱叫的罢了,如今那死材私窠子已是没了,还是珍姨珍姨的!自家奴才滢妇拿着我不当人,怎么叫别人不鄙贱我?贼忘八!可说你把那肠子收拾的紧紧的,你纵着奴才滢妇们轻慢我,你待指望另寻老婆!可是孔家的那淡嘴私窠子的话么?只怕我搅乱的叫你九祖不得升天!别说你另要大老婆在我上头,只怕你娶小老婆在我下头我还不依哩!从今后,我不依你叫人叫我珍姨!我也不依把那死材私窠子停在正房哩,快叫人替我掀到后头厢房内丢着去!把那白绫帐子拿下来,我待做夹布子使哩!”一片声叫人掀那计氏棺材。

  晁大舍道:“你且消停,这事也还没了哩!计老头子爷儿两个外边发的象酱声块一般,说要在巡道告状。他进御本,我不怕他,我只怕他有巡道这一状。他若下狠己你一下子,咱什么银钱是按的下来,什么分上是说的下来?就象包丞相似的待善哩!”珍哥道:“没那放屁!我打杀那私窠子来?抖出那私窠子,番尸简骨,若有伤,我己他偿命!若没有伤,我把那私窠子的骨拾烧成灰撒了!”又把自己的嘴上着实打了几个嘴巴,改了声音说道:“贼贱滢妇!你掀谁的材?你待把谁的骨拾烧成灰撒了?贼欺心滢妇!我倒说你那祸在眼底下近了,叫你自家作罢!我慢慢等着。忘八滢妇!你倒要掀我的材,烧我的骨拾,把我的帐子做夹布子使!”又刮刮的打了一顿嘴,把那嘴渐渐紫肿起来。

  晁住媳妇道:“不好!这是大奶奶附下来了!你听,这那是珍姨的声音?这不通是大奶奶的声音么?咱都过来跪着!”珍哥道:“他嗔您叫他珍姨,你又叫他珍姨!滢妇不跪着,你替他跪着!替我打五十个嘴瓜!数着打!”珍哥果然走到下面,跪得直挺挺的,自己一,二,三,四,五,六……数着,自己把嘴每边打了二十五下,打得通是那猢狲屁股,尖尖的红将起来。

  珍哥又道:“-贼滢妇的毛!”果然自己一把一把将那头发大绺-将下来。那些丫头媳妇跪了一地,与他磕头礼拜,只是求饶。珍哥道:“你这些欺心的奴才!‘晏公老儿下西洋,己身难保,’还敢替别人告饶!”那些丫头媳妇们捣的头澎澎的响,告道:“大奶奶,你活着为人,人心里的事,你或者还不知道;你如今死了为神,人心里谁有良心,谁没良心,大奶奶,你没得还不知道哩?自从大奶奶你不在了,俺们那个没替你老人家冤屈!谁敢欺心来!”

  珍哥道:“老婆们别要强辩!怎么我的两个丫头落在你手哩,你大家赶温面,烙火烧吃,你己我那丫头稀米汤呵!李成名媳妇拾了我的冠子,为甚么叫你的孩子拿着当球踢?听了那滢妇的主意,连一口汤饭也不与我供养,奴才主子一样欺心!把那滢妇的衣裳剥了!”珍哥果然把自己的衣裳上身脱得精光,露出白皑皑的一身肉,两个饱饱的奶。那晁大舍在旁边看了,唬得瘫去了的一般。

  珍哥又道:“贼滢妇!你有甚么廉耻!把裤子也剥了!”那些媳妇子们乱磕头祷告:“奶奶,只将就这条裤子罢!赤条条的跪在奶奶跟前,没的奶奶就好看么?”望着晁大舍道:“大爷,你还站着哩!快来跪着奶奶,大家替他告告!”珍哥正待脱裤,又自己道:“饶这滢妇不脱裤罢!”

  晁大舍也直橛儿似的跪着说:“我那日误听了旁人的话,后来说得明白,我就罢了。你自己没有忍性,寻了无常。我使二三百两银子买板,使白绫做帐子,算计着实齐整发送你哩。”珍哥道:“我希罕你使白绫做帐子!叫人气不过,要拿下来做夹布子!你家里作恶,骂大骂小的罢了,他破口私长窠短的骂孔亲家婆,你听的下去,你就鼻子里的气儿没一声?你致死了我还没偿命,又使银子要栽派杀我的爹合我的哥!那日审官司的时节不是俺爷爷计会元央了直日功曹救护着,岂不被赃官一顿板子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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