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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三)(4)



    ①珍妮·林德(1820—1887),瑞典花腔女高音歌唱家。

    然而德特兰西少校和斯科尔将军内战中从头打到尾,亲身参与过不能言传的恐怖与痛苦,忍受过形形色色的艰难和匾乏,遭受了严寒、酷暑、饥饿、疾病和创伤的磨难;而这一切已经消失,像消化不良的症状,在舒舒服服地睡过一觉后荡然无存一样,使他们极其平凡又无限快活。

    除了一点区别,鲁斯科特上校也是这样。尽管按出身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但很久以前就被他们接纳入伙了,一方面因为他是一个战友,另一方面因为他娶了海利的一个亲戚。我现在仍然能想得出鲁斯科特上校:一个机灵英俊的小家伙,这两个特征都极为显著,波浪型的头发很有光泽(要不难道是假发不成?),上好的麻纱衣服上有一股太浓的科隆香水味。他年轻时参加过纽约民兵,曾跟伟大的第七团“出征”;第七团,从那时起就成了他生命的源泉和中心,就如同对于某些耄耋之年的人来说,他们的大学宴会仍然是他们生命的源泉和中心一样。

    鲁斯科特上校长于骑士精神。对他来说这场战争就是“蓝军与灰军”,就是营救可爱的南方姑娘,就是关于“星条光荣”的轶事和越过敌军防线送重要急件。对许多人来说乏味而凄凉的四年生活在他的道路上似乎充满了魅力,而潘趣酒(使我们年轻人很开心,因为我们心甘情愿招引他)总是从他的记忆中唤起无数次情景:通过快捷、恭敬而殷勤的行动,在某颗骄傲的南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同时他又发现了杰克逊游击队的驻地、或者可以涉水过河的地点。

    那儿坐着海利·德莱恩,比别的人年轻许多,然而在这种场合好像是他们的长者,所以我不禁想道:“如果他十九岁就不再往大长,那么他们现在还裹在褪褓里呢。”然而他仅仅在道德上一个劲儿地长。但在智力上,他们处于同一水平。这时他们开始讨论沃拉克剧院最新上演的戏剧,要不就是母亲试探着提到《罗伯特·埃尔斯米尔》的作者①的新作(她的看法是:在男人的宴会上,只要女主人在场,她就该让谈话保持到最高水平上),德莱恩的话并不比他的邻座的更深刻——而且他几乎肯定没读过这本小说。

    ①即玛丽·奥古斯塔·沃德(汉弗莱·沃德夫人,1851—1920)。

    每当谈起一些社会问题的时候:有关俱乐部管理啦,慈善事业啦,或者“绅士”与社区的关系啦,他才突然显得与众不同,他的态度与其说是反对,不如说是冷漠。

    他常常坐在那儿一边听,一边抚弄着我姐姐的大斯凯犭更狗(这条狗无视一切规矩,竟然在吃甜食时跳上了他的膝头),他那忧郁的脸上带着一种严肃而略微心不在焉的表情;正当我母亲(我知道)在想这个人有多么乏味时,他便满面笑容,亮出他的酒窝;而且常常带着十足的胆怯表明他对长辈的尊重,却决不随声附和,说道,“毕竟,谁率先行动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紧的是把事情做了。”

    这总是问题的实质。对其他所有的人来说,包括我父亲,一切事情——从教区会议到元老舞会——的关键,恰好是德莱恩所忽视的:即那些组成委员会或领导运动的人们的等级地位。对德莱恩来说,重要的只是运动本身;如果事情值得做,他以其慢吞吞、懒洋洋的方式宣布道,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做,哪怕它的支持者是循道宗信徒或公理会教友,或者是那些在中午吃正餐的人。”即便他们是新新监狱来的囚犯,我也不在乎。”他肯定地说,他的手懒洋洋地抚弄着狗脖子,我看见他安抚伯恩的受惊的小马时也是那个样子。

    “或者是布卢明代尔出来的疯子——因为这些‘改革家’总是那个样子,”我父亲进而说道,他宽容的微笑使他的话显得柔和了。

    “噢,好吧,”德莱恩嘟囔着,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了,我敢说我们现在这日子已经过得相当不错了。”

    “尤其是,”德兰特西少校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补充道,“我看,潘趣酒就要上桌了。”

    潘趣酒表明我母亲要退席了。她羞怯含蓄地微笑着站起身来。而这些绅士们,都站了起来,对她的退场表示殷勤的抗议。

    “抛开我们回艾尔斯米尔先生那儿去了——我们都要吃这位先生的醋了!”罗斯科特上校宣称,带着骑士风度第一个赶到门口;他开门时我父亲说,仍然带着他宽容的微笑:“啊,我妻子——她书可读得不少。”

    这时,潘趣酒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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