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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山万华镜(第二章 宵山金鱼)(9)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在火炬燃烧的啪嘁啪嘁声中,那个大和尚正以惊人的魄力诵经。我家是寺庙,马上就听出那是般若心经。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诵这段经。朝着我诵经时,大和尚拿起挂在腰上的一串串东西大吃大嚼,在火炬的火光之下,那串东西赫然就是砂糖酱油卤过的孙太郎虫。

    「怎么会这样……」

    我喃喃地说,大和尚一只牛眼斗然大睁,念着「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取出长长的手拭巾,然后把手拭巾卷得细细的,朝我弯下身来。他要勒死我吗?所以才念般若心经?这个大和尚就是宵山大人吗?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打转,但由于太过害怕,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波罗侩揭谛……」

    涂白的大和尚拿那手拭巾绑住我的眼睛。

    「……菩提萨婆诃。」

    〇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神轿走过什么路径。

    感觉好像经过了很热闹的地方,也好像闻到了摊贩的味道。最后进了很大的建筑物里,听到男子一一奔过长长的走廊,接着又吆喝着爬上楼梯。然后听到开锁声,晚风抚上我的脸颊。我的胆子仍然是破的,还没有恢复原状。

    只听见拉门拉开的声音,晚风停了。我好像又进到某个地方。

    最后,我的屁股总算从竹篓里被拉出来,绑在手上的绳子也解开,蒙住眼睛的布也取下了。从刚才的大和尚起,抬神轿的人、拿着羽毛毽子拍的舞妓、看着万花筒的那个福泰男,个个伏拜在地,缄默不语。

    我坐在四面由拉门隔起来的传统日式房间里。环顾四周,简直就像舞台戏的后台,或是骨董行的仓库似的,挤满了又多又杂的东西。

    和伞啊,壶啊,斗柜啊,大放异采的绚烂女儿节人偶,旁边大大的梁木桌上摆着一大堆青花瓷盘以及罐装咖啡大小的万花筒。连驹形笼灯都有。老提灯啊、做成蝴蝶兰的精巧玻璃艺品、旧时代的赤玉红酒瓶、招财猫和信乐烧陶狸、桃太郎旗、座灯、石灯笼、大扇子、男儿节娃娃……

    我对面端坐着一名男子,他的打扮就像时代祭游行队伍中的平安贵族男子。他身旁放着写有「金鱼鉾」的灯笼,我看过去的右边是金太郎的伪睡魔祭纸偶,左边是桃太郎的伪睡魔祭纸偶,摆在那里大放光芒。男子倚在小几上,嫌麻烦似的忙着揉搓着又白又软像棉花一样的东西。不久弄好了一大块,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绘有恶心金鱼的扇子掩住嘴,斜眼注视我。

    「麻吕乃宵山大人之代理人。」男子以假声说道。他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白粉,颊上搽了胭脂。

    我为了保险起见,伏拜在地。

    「藤田其人不识宵山之规,困扰之极。多年传统毁于一旦,岂不令人惊怒如狂。宵山大人怒之极矣,无怪乎怒从心起,怒发冲冠,确然无疑。」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但是,既然我已经从竹篓里被放出来,就没有理由在这里听候莫名其妙的发落。我对男子莫名其妙的日语听而不闻,伺机脱逃。

    「因之,宵山大人将亲自以灸伺候。」

    男子把他刚才揉好的那一大块东西拿在手上。

    「以灸伺候?是真的要灸吗?我还以为是比喻※。」(※严加惩治的日文原意是施以灸术。)

    「哎呀,真失敬。」

    舞妓拿羽毛毽子拍想打我的头,我闪开跳起来。虽然想就这样逃出去,但大和尚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我被按在榻榻米上,悔恨交加,心想:「被灸会有多烫?为什么我只是来宵山观光而已,却要被这群人真的抓来灸?」正想着,忽然间四周一暗。

    「宵山大人驾到!」

    忽然间按住我的大和尚手松开了。围住我的那群人一起退开,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里只剩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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