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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20)



    “听着,”他说,“你快离开这儿,再别回来。你想干什么?要自杀吗?”

    “我方才是想找两个人,”杰生说。“我不过是跟他打听他们在哪儿。”

    “你找什么人?”

    “找一个姑娘,”杰生说。“还有一个男的。昨天在杰弗生他打着一条红领带。他是你们这个戏班子里的。他们俩抢走了我的钱。”

    “哦,”那人说。“原来就是你,可不。好吧,他们不在这儿。”

    “我料想他们也不会在这儿,”杰生说。他靠在墙上,用手摸了一把后脑勺,然后看看自己的手心,“我还以为我在流血呢。”他说。“我以为他用那把斧子打中我了。”

    “是你的后脑勺撞在铁轨上了,”那人说。“你还是走吧。他们不在这儿。”

    “好吧,他也说他们不在这儿。我还以为他是骗我呢。”

    “你以为我也在骗你吗?”那人说。

    “不,”杰生说。“我知道他们不在这儿。”

    “我告诉他叫他滚,两个都一起给我滚,”那人说。“我不允许我的戏班子里出这样的事。我的戏班子可是规规矩矩的,我们的演员都是规规矩矩的正派人士。”

    “是的,”杰生说,“你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吧?”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在我的戏班子里,谁也不许搞出这样的花样来,你是她的——哥哥吗?”

    “不是的,”杰生说。“这不相干的。我只不过是想找到他们。你真的肯定他没打破我脑袋吗?真的没有流血,我是说。”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会挂彩了。你还是快走吧。那个矮杂种会把你宰了的。那边的是你的车子吗?”

    “是的。”

    “好,快坐进去开回到杰弗生去吧。你要是真的能找到他们,也不会是在我的戏班子里。我这个戏班子可是规规矩矩的。你说你遭到他们的抢劫?”

    “不是的,”杰生说。“这件事关系不大。”他走到汽车旁钻了进去。我现在该干什么呢?他想。接着他记起来了。他发动了引擎,顺着街慢慢驶行,直到他找到了一家药房。药房的门锁着。他一只手按在门把上,头稍稍俯伛地站了一会儿。他只好转开身去,过了一会,街上走来了一个人,他问那过路的什么地方有开门营业的药房,那人说哪儿也没有。他又问,北上的火车什么时候开,那人告诉他是两点三十分。他走下人行道,重又钻进汽车,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过来了两个黑人小青年。他叫住了他们。

    “你们有人会开车吧,小伙子?”

    “会呀,先生。”

    “现在就开车送我到杰弗生去,要多少钱?”

    他们对看了一眼,嘴里在嘀嘀咕咕。

    “我给一块钱,”杰生说。

    他们又嘀咕了一阵。“一块钱不成,”有一个小伙子说。

    “那你要多少?”

    “你能去吗?”一个小伙子说。

    “我走不开,”另外那个说。“你送他去不行吗?你又没事儿。”

    “不,我有事儿。”

    “你有啥了不起的事儿?”

    他们又嘀嘀咕咕起来,还嘻嘻哈哈的笑。

    “我给两块钱,”杰生说。“谁去都成。”

    “我也走不开,”第一个小伙子说。

    “那好,”杰生说。“走你们的吧。”

    他在车子里坐了一阵子。他听见一只大钟敲了一下,也不知是几点半,接着穿着星期天和复活节衣服的人开始经过了。有几个人走过时还瞧了瞧他,瞧这个坐在小汽车驾驶盘前一声也不吭的人,他那无形的生命有如一只破袜子那样,线头正在一点点松开来。过了一会儿有个穿工装裤的黑人走了过来。

    “是你要去杰弗生吗?”他说。

    “是的,”杰生说。“你想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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