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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5)



    我上邮局去,取了信件,接着就开车来到店门口,把车停好。我进店时,艾尔瞅着我。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埋怨我迟到,可是他光是说:

    “那批中耕机到货了。你最好去帮约伯大叔,把它们安装好。”

    我来到后院,老约伯正在那儿拆板条箱,用的是一小时拧松三个螺栓的速度。

    “你真是应该给我们家干活的,”我说。“镇上每一个不中用的黑鬼都在我的厨房里吃白饭呢。”

    “俺就只给星期六晚上给俺发工资的人卖力气,”他说。“我顾了这一头,就再没工夫讨别人的喜欢了。”他拧开了一个螺帽。“这个鬼地方,除了象鼻虫①谁干起活来都是松松垮垮的,”他说。

    “你真该庆幸自己不是这些中耕机要对付的象鼻虫,”我说,“否则,它们没把你碾死,你自己也会吃棉花累死。”

    “这话不假,”他说,“象鼻虫也够辛苦的。出太阳也罢下雨也罢,一星期七天天天都得在毒日头下干活。也不能坐在前廊上看西瓜的长势,星期六对它们来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换了我来给你开工资,”我说,“星期六也不会有什么意思的。你赶快把机器从板条箱里搬出来,拖到店堂里去吧。”

    我先拆开她的信,把支票取出来。女人毕竟是女人,又晚了六天。可是她们还总想要让男人相信她们是能够办事的。换了男人,要是把一个月的第六天看作是第一天,你想他的买卖还能

    ①一种棉花害虫。维持多久?怪事还不止这一桩,等他们把银行结单寄过去时,她还想了解为什么我总要到六号才把我的薪水存进去。女人是从来也弄不明白个中的缘由的。

    我曾去信提起昆丁的复活节新衣服,但未收到回信。衣服收到无误否?我也没有收到她对我上两次去信的回信。虽然第二封信中的支票和第一封信中那张一样,都已兑了现。她有没有生病?盼立刻示知,否则我就要亲自来探望她了。你答应过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你会通知我的,我希望你在十号之前能写信告诉我。不,你还是立即打电报给我为好。你现在准是正在拆看我写给她的信。这我很清楚,就象我亲眼见到的一样。你最好按下面的地址立即打电报把她的情况告诉我。

    就在这时候,艾尔对着约伯大叫大嚷,于是我把信放好,跑出去让约伯打起点精神,别那么半死不活的,这个国家应该多多雇佣白人劳工。让这些没用的黑鬼挨上两年饿,他们就会明白自己是些何等无用的松包了。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我跑到前面去。店堂里有一个旅行推销商。还差两分钟就要敲十点了,我请他上街去喝一瓶可口可乐。我们聊聊就聊到收成这上头来了。

    “种地啥好处也没有,”我说,“棉花成了商人投机的对象。他们让农民怀着很大的希望,哄农民多种棉花,好让他们自己在市场上兴风作浪,挤垮外行的新手,你倒说说看,农民除了晒红了脖梗,压弯了腰,还能捞到什么?你以为辛辛苦苦种地的除了糊口,还能多拿到一分钱吗?”我说。“种多了,价钱贱,棉花连摘都不值得,种少了呢,棉花连喂轧棉子机都不够。再说又是为了什么呢?光为了一小撮混蛋透顶的东部犹太人,我倒不是指那些信犹太教的人,”我说,“我也认识一些犹太人,都是些满不错的公民。没准你就是这样的人吧,”我说。

    “不,”他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你可别见怪,”我说。“我平等对待每一个人,不论他宗教信仰如何,别的方面又是如何。犹太人作为个人,我并不反对,”我说。“这不过是个种族问题。你得承认他们什么也不生产。他们尾随着拓荒者来到一个新的国家,然后卖衣服给他们、赚他们的钱。”

    “你指的是亚美尼亚人吧,”他说,“对不对?反正拓荒者也没有必要穿新衣服。”

    “你可别见怪,”我说。“我并不反对任何一个人的宗教信仰。”

    “自然啦,”他说。“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我祖上有点法国人血统,这就是我的鼻子长成这样的原因。我是个美国人,没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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