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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外扰福帅赴藏边 临大祸学士急测字(7)



  几个人呆呆站着听他娓娓絮絮说话,虽说微笑着却神色黯淡,虽说请“大家回去”,眼中却带着依恋不舍。红极几十年的人、学究天人笔参造化,纪昀文章道德为天下多少读书人瞩目,又是多少莘莘学子心仪向往的楷模啊!看他此刻风范,想到他顷刻之间就要雷霆击顶祸患临头,还在处处为别人着想……刘保琪头一个撑不住泪流满面,曹锡宝几个贡生也都默然神伤,葛华章却忿忿说道:“如今好人做不得!谁让老师文章那么好,栽培那么多人才,又编那个什么黄子全书呢?您终日去围着皇上打磨旋儿,准没人敢暗算您!”

  “你们去吧——别说这话,这话不对。”纪昀止住了他,向众人往门口揽手一让说道,“就这样别过了吧。”说罢扯了刘保琪道,“到我书房去,我给你交待事情。”刘保琪边走边道:“石庵公这时分不来,也许圣命有变天心有回呢!”纪昀一哂说道:“哪有那样的事!这是崇如给我留点时辰……”说着穿了二门往西,一个窄门过去便是书房,这里向北几步之遥进小花园便是“阅微草堂”,东北一墙之隔就是内院,听见内院几个女人声气嘤嘤哭泣,纪昀见小奚奴玉保跟着,板起脸道:“你进去告诉她们,有眼泪等我死了再哭!这会子圣命还没下,嚎的什么丧?”

  书房的事几句话就交待完了。但钦使不在,刘保琪断不能携带东西出去,想劝纪昀进内院安慰家属,设身处地思量他进去徒增悲伤,此刻实无话安慰,自己想劝纪昀宽怀,也觉能说的话极少。二人觌面枯坐良久,刘保琪只一声接一声叹息,干巴巴解劝着:“老师跟从皇上有年,官场磋跌也是寻常事,心胸放宽些,皇上恩宠不替,心里爱重您断无疑义……这也是一劫,过去了就好了……”纪昀只是闷头,一锅烟接一锅烟,吞吐得满屋云腾雾漫。此刻他才腾出心思想乾隆那些问话,一件件理着思路准备应答刘墉问话,又转念想是谁在乾隆跟前发难,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和珅?是于敏中?……终究都无实在的凭据,想到乾隆虽说待自己不薄,但于想定了的大事,诛戮杀伐从不犹豫,像讷亲那样的“第一宣力大臣”,像张广泗那样功勋卓著的上将,杀起来都毫不含糊,自己一个汉员,撮尔书生一介微命又何足道?……纪昀胡思乱想着仍旧七上八下没有着落。听得外头街上隐隐传来筛锣声“××××,××、××××!”是十一声,谓之“文武百官,军民人等齐回避!”便知刘墉到了,艰难地站起身来,见刘保琪满脸惊慌,书房内外十几个家人个个唬得脸色煞白形同呆偶,因道:“在正堂设香案。保琪就留这里,家人们都回避,我去接旨……”说罢径自去了。

  刘墉已经等在打扫干净了的前厅门口,见纪昀微驼着背迈着呆滞的步子从西山墙根出来,突然心中一阵难过,几步迎下阶来,见纪昀弯倒身子要拜,忙抢上一步双手挽住,勉强笑着道:“晓岚公何必如此?认真论起来我还是您的学生!若问我的本心,宁可挨打也不愿奉这样的差使……方才佳木公派人跟我说了你们见驾的情形,我都知道了,千万要宽心……”

  “我明白,我清楚。”纪晌说道,“就请大人宣旨。方才我和刘保琪在后书房交待一些零星差使。”把情由说了,又道,“他理应回避,带的文卷书籍都是我在差使上借阅的,请大人验过放行。”说罢看了看满院鹄立的刑部司官番役并大门里外密密麻麻前来戒严的善扑营军校。

  刘墉点头道:“这是理之当然——邢无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衙役头儿应声答应着出来叉手而立,听刘墉吩咐道:“你带两个人送刘大人出去。这府里若是还有来访内眷亲友,都由你送出去,不许留难!”他叹息一声升阶入室,在香案后南面站定,却没有诏书,口传谕旨道:“有传旨问纪昀话,纪昀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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