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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火打劫和珅擅权 乘乱取利杀人灭口(2)



  写完,又看一遍,小心锁进密折奏事匣子里,对刘全道:“这个立刻用六百里加紧递出去。看钱大人这会子起来没有,请他过来一道吃早饭。”刘全笑道:“钱大人是从来都早睡早起的,每日到公解后头那片竹林子边上练一趟太极剑才到前头办事,这会子怕就要下来了。”和珅却是个起居无节的,有时起得极早,有时一觉睡到中午,吃喝玩乐办差使都没有一定的时辰规矩,听了这话倒怔了一下,说道:“从明天起,不管夜里如何,早晨寅末时候一定叫起我来。”说罢命人端上早点,几个油角子菜合一杯豆浆胡乱填塞肚子,觑着钱沣从月洞门口过,忙忙的漱口揩手出了卧房,笑道:“南园①先生早安,是东注②先生去了西院练剑了?”——

  ①南园是钱沣的号。

  ②东注是钱沣的字。

  “哦,和大人!”钱沣一手握着剑鞘正走着,听见说话才看见和珅,忙转过身一揖,微笑道,“致斋大人风趣!用过早点了么?怎么瞧着眼圈发暗,没有睡好?”和珅一笑,弹弹袖子过来,一边和钱沣并肩漫步,叹道:“还不是为和琳!你怎么照应他仍旧不足意!笔帖式当得不适意,给他升了郎中,又进侍卫。昨儿来信,又想外放湖广布政使,说叫我和勒敏说说保荐他!也不想想,你一个京官,叫人家外任总督怎么下笔保你!”

  “这就是大官的难处了。”钱沣微笑着,仿佛不经意地看一眼和珅,揣猜着他的心思,说道,“好大一棵树,当然招来乘凉人。令弟我瞧着也不是庸常之人,就放外任历练一下也是好事。”和坤呵呵一笑,说道:“我们兄弟捆一处学问不及你东注先生一个小指头。我自己心里明白,是占了旗人的光,又有阿桂、傅中堂援手提拔,这才上了高枝儿。其实万岁爷心里真正器重的是你先生啊!”他慢慢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问道,“依你之见,国泰案子怎么料理好?”

  钱沣随意散步,眼望着前面的卵石甬道说道:“我看皇上的意思,允许山东各官改过自新,实在也因为如今贪官诛而不胜诛。一个‘明刑’,一个‘弼教’,不能明刑,单是劝化,冥顽不灵之徒就不知畏惧。所以,国泰于易简断无宽赦的事。不过,这事情要等刘大人回来才能合奏请旨的。”和珅一笑一叹,说道:“道理还是你想得透,我就想破了脑袋瓜子也不能这么明白。不过呢你想,东省龚三瞎子横里一炮这么一折腾,福四爷的犒赏银子就是三十万,打下来,慰劳从征家属,赔补民间战争损失,重新组建平邑政府,遣送流配逆匪家属,加上原来赈灾银子,还有十五爷要的鲁西治理盐碱地的银子……共是若干?”他舐了舐嘴唇,耷着眼皮咽唾沫,连剩下的话也咽了。钱沣听了疑窦立生,问道:“那——依和中堂之见呢?”

  “我想的是议罪银子一层。”和珅正容说道,“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是兆惠海兰察,是个花钱的主,再一个就是我和珅,管着修圆明园——那园子得用金子铺出来。实话跟你东注先生说,圣祖爷定的永不加赋,皇上又年年蠲免钱粮,要不是关税和议罪银子,户部的库底子早就扫他娘的精光了!”

  他的话意已经明白,钱沣放慢了步子,两手在背后摆弄剑柄,一付专注神情听和珅讲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和珅也不看钱沣,说道,“我知道。”

  “没有,我在听致斋大人说话。”钱沣说道。

  “你在想:和珅这个官场痞子打的什么主意?想开脱国泰?”

  “没有。”钱沣见他凑近自己,仿佛不经意地向旁边趔了半步,口气仍是那样平静从容,说道,“朝廷有难处,其实连纳银捐贡也不是经济正道,没办法立时革除——我在听您说话。”

  和珅笑起来,手帕子捂口咳嗽几声,说道:“我见过的人论千论万,有品行有才能的尽有,窦光鼐、史贻直我都见过,也都是名臣风范,却都有点恃才傲物锋芒太露的样儿,你是与众不同。你补进都御史是个台阶。我看圣意,接着放你云贵总督,仍旧是个台阶。拜大学士进军机处——皇上给你虚位以待呐……”钱沣道:“皇上愈是器重,我越要慎独,不敢妄思更不敢妄为。大人这话我也不敢妄议。《洪范》八政,食货居二,《周礼》一夫之上,十亩之宅,三日之徭,九均之赋……天下所贵者人也,盐铁之论不轻于治安之策。我也不能附议清谈,一头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叫百姓们啼饥号寒。但我不是经济臣子,许多事情不懂,所以您说这些,我真的是在敬听领教。”和珅笑道:“你引说的那些个我大半听不懂,总之是朝廷人民不能喝西北风儿过活是吧?”他敛了笑容,沉吟着说道,“国泰只抄出百十万银子,库里亏空是三百多万。我想,除了各府县也有分润,国泰一定还隐匿有财产。这里人头落地,痛快固然痛快了,银子呢?银子也就没了——没听百姓有谚语,‘贪官杀不怕,就为得利大,就算死了爷,儿孙有钱花’。所以和你聊聊,国泰的案子暂时压压,能着力挤着再追回些赃款,然后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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