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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歌楼刘墉擒婪臣  持奸诈贪墨赖黑帐(5)



  “谢……谢恩……”

  众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在听旨,参差不齐说着,杂乱无章叩下头去。扑扑嗵嗵的像一群人走路脚步声,又像往滚水锅里下饺子一般。霍洁清便大步走到钱沣跟前,一副凶相,脸上泛着黑红的光,说道:“请钱大人下令,卑职们侍候着了!”

  “戏子们赏银领了回去。这里看戏的大人们也各自回府,随时听候传唤。”钱沣跨前一步吩咐道:“赶来国泰府观剧的私交朋友、眷属一律免验放行,不得刻意留难!寄居府里的亲戚,还有府里聘的清客相公师爷,或者虽是国泰一个宗族,已经分房另居了的,要问明国大人另行处置。”他说着便问:“国大人,有这类情形没有?”国泰磕了头,满眼都是仇恨盯一下钱沣,说道:“府内都是犯官的财产。犯官有个寡妹,五年前回府,在后花园给她造了一处佛庵静修,如果能饶,请放她一马。如果不能,那是她的命,犯官没有说的。”

  旗下满洲姑奶奶还有替丈夫守节修行的!钱沣不禁肃然起敬,冷峻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断然说道:“那庵是她的私产了,不予搜抄——霍洁清办上去!听着,所有女眷丫环使人,腾出房子先安置了,不许搜身!有借查抄之便挟带财产、欺凌家属的拿住了,照盗匪劫掠财物论处!”

  他说一句,霍洁清答应一声,回身走向东墙下站着的番役兵上列队前说了几句什么,手一摆,大群人提着灯,火蚰蜒似地开进了内院,立时便传出女眷们隐隐的叫号哭声。这边官员见已无话,乱纷纷拥挤着顺东甬道狼狈退了出去。和珅趁乱,在内院门口找到刘全,声音放得极低,说道:“你进去,只管查抄账房,别的一概不管,只把账目本子明细出入簿子抄到手,能烧就地烧掉,不能烧带出来给我——听着,这是要命关节,放出胆量本事,手脚利索着点!”说罢,“解手”回来,看一眼孤零零跪在地下的国泰,对刘墉道:“于易简方才请求,想回府见见家人。我想,查抄他家他不在场不好,来请示一下刘公,允了他吧?”

  “嗯,可以回去。”刘墉说道,“只要派人跟牢了,防着他出事就成。”和珅有意无意看一眼国泰,笑道:“案子没定,哪里会有自戕的事呢?放心,我派人跟好他就是——这时候儿,他比我们还爱惜性命呢!”说着,拽着步儿去了。钱沣在旁听着,目光闪了一下,向前一步说道:“我进内院看看,防着他们趁乱裹携财物,登记造册也要交待得细些。”

  钱沣说罢也去了,刘墉见国泰犹自直挺挺跪着,木着脸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发愣,叹道:“国泰兄起来吧……你这成什么样子?去洗洗脸过来说话。”他这一声“国泰兄”叫出来,国泰心中一阵悲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簌簌淌着再揩再流,凄楚不能自胜,挣了两下竟起不来身子,早有两个戈什哈过来搀了他下去。刘墉见他这样子,也不禁黯然。一时,见和珅和刘全一前一后过来,便问:“你们进去了么?情形怎么样?”

  “还好,”和珅似乎轻松了许多,笑道:“我们进去转了一遭就出来了,家属们都安置下了,有茶水有点心,也能将就着歪一歪身子。霍洁清调度得不错,他在里头指挥。”又问:“你在发闷?像有心事的模样。”

  刘墉点点头,将手一让,缓步移着说道:“别在风地里站了,我们前厅里说话——我心事很重的啊……有些事连我也弄不明白,国泰是四川总督文绶的儿子,他父亲和先父还是朋友,我们自小都认以的……”他仰望了一下天空似在寻求。上面蒙了一层稀薄的云,偶尔能见几颗亮星时时闪耀,也似乎没回答他什么,因喟然说道:“当年他父亲犯罪远戍伊犁,国泰上疏请求去父亲戍所代父赎罪,侍候老亲,我原是很敬佩他的。人说忠臣出于孝子,国泰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王亶望勒尔谨的案子那是多大的波澜,杀了十几个,罢黜一百多,还有高恒、鄂尔善、卢焯……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国泰虽然浪荡纨绔,并不是笨人,怎么照旧步他们后尘?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是不会,我儿子会不会学他们呢?”和珅边走边仔细听,却一毫没想到刘墉有警戒他的话意,只是听出刘墉对国泰尚有余情,不禁心中一动,刚要说话,刘墉又叹道:“很多朋友都栽进去了,他要变国蠹民贼,我有什么办法?地里有猫眼睛有一棵铲一棵罢了。”

  和珅想好了要说“可以变通处置”,被他后边的话堵回去了,默然不语随刘墉到前厅,二人在炭盆子旁坐定,国泰已蹒跚着脚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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