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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宫变纪昀布诚心 憾纪律提督整衙务(5)



  五十年来一梦清,黄粱未熟几番惊。

  衣裳冕旒与生俱,问君何须卜前程?

  保儿道:“我问里头老庙祝,说是上上大吉签。可爷病得颠倒不省人事。这是怎么说?求爷譬讲譬讲指点迷津。”李侍尧细详词意,无论如何都是凶兆,但事关乾隆亲弟弟生死卜问,他如何敢信口开河?因沉吟道:“五爷是给自己作过几次冥事生祭的,所以有‘几番惊’这一说。详这词意,是让五爷顺天知命,五爷自己就是吉人天相,不必再问前程。”

  他说得顺理成章,王保儿心里想知道的仍旧语焉不详。死呀活呀的直言相问他又不敢,接回签子只是发呆。李八十五几个在旁极力怂恿:“请爷也抽一根”,小吴子已颠到功德箱那边代李侍尧捐了香火资。王保儿几个人簇拥着他进殿上香抽签,哐哐摇了几下,跳落出一根,也是一根上上签,换了签票出来看时,上头写道:“

  朱衣紫贵少年头,从容步履侍龙楼。

  欲待凭栏眺烟江,碧水寒枫雨正骤。

  下注:

  讼事宁官运平婚宜迟慎远行

  李侍尧原本是个“姑妄”为之随意消遣的意思,见这签条竟触了心事,凭几个从人解说奉迎着,站着只是发呆。许久才一笑说道:“小吴子说的是,我是最爱上高楼看江色的,不过这回是秋天,景致也有凄寒了些。”说着便往外走。见王保儿要辞,叫住了道:“回去代我给五爷请安,我还打广州给五爷带的有冰片银耳,你回头到我府先给五爷取过去,看等着用。小吴子李八十五他们回头还要找你有事商量——你回去侍候五爷吧!”王保儿连连答应着去了。李八十五凑到李侍尧耳边小声道:“老爷,那个肖三癞子也在这儿——在庙后头指挥匠人们摆料桶码木材,像是个管账的,又像庙里的擅越居士。”李恃尧道:“今日走马观花。回去再说吧——你们把它庙里那张招贴告示记牢了,看外头如果还贴的有,悄悄揭一张带回衙门。”轻轻一顿足,去了。

  李侍尧回到衙门风不到已未时牌。偌大的衙门空空荡荡雀啾鸟鸣连个人影儿不见,问守门的亲兵,说衙里司官笔帖式都开会去了,不知哪里召集会议,也不知谁叫走的。李侍尧不禁诧异,几步到书办房问管文案的马书办,才知道都去了军机处,听于敏中布置防务。李侍尧本就心思不畅,窝着一肚皮无名火,闻言不禁大怒。“砰”地举拳一击桌子,笔筒儿、砚儿、镇纸、茶杯、手炉儿齐跳起老高:“你——你是叫……?”

  “标标……标下迟本清……”那书办冷不防这位提督突然光火雷霆大作,吓得几乎软倒了。一个顺势溜到桌下跪了:“军军门……这不干标下的事……”他突然疑心李侍尧“是不是犯了痰症”,偷眼看时,只见李恃尧面赤筋暴,脸上麻子都涨得血红,目光却晶滢有神,气势凛凛盯着自己,忙低下头去。

  “好,迟本清,你办三件事!”

  “是……”

  “嗯?!”

  “扎!”

  “通知大伙房,按人头做饭,这是一。”李侍尧暗哑着嗓子道,“把护卫处、文案处和衙里办杂役的统统编队集合。由你传话,现在出去找人。到军机处开会的,在西华门外等着,回家的分头到家去找。现在是……”他看着怀表,“差半刻不到午初。午末时牌我要升衙。这是二——第三,派人去顺天府,传令给他们府尹。我有奉旨要差,调他们刑名房三个师爷过来听用!”

  迟本清听他厉声训令,已是心旌摇动目眩神惊,腿肚子都直要转筋,强宁住了神,回道:“大人,集合叫人传饭都好办。里头还有几位堂官……我只是个未入流,怎么好给人训话呢?请大人亲自……”

  “这好办。”李侍尧狞声一笑,拽过案卷撕了一张纸,提笔濡墨写道:——

  即着迟本清一员,委为步军统领衙恩门大堂理事协办,武秩从六品、提调衙门事务。此令——李侍尧。

  交给迟本清,“训话前先叫人宣读这个——你去吧!”说罢踅身去了签押房。

  一时便听院中有动静,先是一阵瞿瞿的哨声,饭堂那边破锅似的钟声也响起来,接着听人呛喝呼应,脚步声急促杂沓向南赶去,遥遥从仪门传来列队口令声,衙东的伙房烟囱也滚滚冒出黑烟来。李侍尧站在签押房窗前瞭了瞭,似乎气平了些,嘘了一口气,见小吴子和胡学庸、马玉堂几个戈什哈都站在檐下,叫道:“你们几个进来。李八十五呢?还没回来?”吴世雄和几个人一边答应着进屋,一边说道:“方才见他和张师爷说话,敢情解手去了,一会儿准来。”说着便见李八十五在前,张永受在后脚步匆匆赶进来。张永受将一张抄好的玄女娘娘庙告示放在案上,和众人却步靠墙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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