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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人(第十九章)(2)



    突然传来一阵悉索声;我的身后是一道树篱,紧挨着树篱是高高的草丛,那里面有个东西微微动了一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花园里很冷,还是个闹鬼的地方。我没有辨认出任何东西。这会儿我觉得仿佛我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什么东西又动了一动。也许是什么夜间出来活动的鸟儿,或者是躲藏在那儿的某个很小很小的动物;然而不是,我知道不是。我等待着她出现,等待着她的影子投在我前面的草地上,使月光凝固起来,但是她并没有出现。我想她大概不想让我看见,她喜欢悄悄地、细密地折磨我。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听见那说话声,低如耳语,从容、轻柔、清晰畅达,好似水慢慢地流入我体内。“你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他是一个必须坦白认罪的人。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我就是为此而活着的。她在指引我,你看见了吧。她知道实情,她告诉了我。他是个谋杀犯。这种感觉怎么样?毫无疑问你想过这个问题。没错——我知道你想过,我从你的脸上和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当你看着他的时候,在他没有注意时瞥见他的时候。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当他的手触摸到你的时候。他那双手握过那把枪,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他的手把她的遗体放进那只小船。他那双手。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很累了。她没有。她决不会累。‘我会永远等待着,丹妮,’她说,‘但是你得帮助我。’我帮助了她。此刻就在帮助她。真相将会大白,你当然知道真相一定会大白。你真的指望回来吗?回到这里快快活活、不受干扰、像无辜的人那样活过下半辈子?享受这幢可爱的房子。多么可爱,但不同于曼陀丽。在这儿生儿育女,抚养他们长大但是不让他们知道事情真相,装得好像过去不存在似的。你当然不。我将永不停歇。我决不会放过你,直到我完成了她所要求的事。使我们两人出了这口气。那时候你也就完了。”

    这低如耳语的说话声连续不断;我坐在清冷的月光下听着,既不能把耳朵塞起来,又不能离开。最后,她走了,暂时放了我,跟以前的做法一样。我的头脑里沉静下来;花园里空落落的。我回屋睡觉去,沉沉酣睡至日出以后。

    时间还早,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睡眼惺忪,身子麻木。

    “迈克西姆坐了第一班火车,”弗兰克·克劳利说。“他的想法是一旦决定便马上出发,所以就不等到现在亲自给你打电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如此就事论事,如此快活,这值得信赖的老弗兰克;听着他的声音我几乎激动得要流泪。

    “哦——弗兰克,谢谢你。我本来以为也许——不,没什么关系。”

    “一切都好吧?”

    “是的——是的,当然。”

    “听起来你很焦急。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我不告诉他呢?除了他以外,我没有人可以吐露心中的秘密;只有他听了事情经过以后会立刻理解任何一个细节所具有的全部意义;我亟须跟他谈话——那些恐惧和回忆、各种各样的念头以及那个低如耳语的说话声不停地在我脑海里闪现,弄得我的脑袋好像要炸了,把事情告诉弗兰克会使我头脑里平静下来,他会说我最需要听的、可以使我得到安慰的话,他会立刻就知道我应该怎么办。弗兰克是一块岩石,可以帮助我得到安定,帮助我保持精神正常。当年,在曼陀丽,我心中迷惑和害怕,那时候他就是我的朋友了,他把吕蓓卡的事情告诉我,他是我的支持者,始终站在我一边。过去我没有别人可以说心里话,现在仍然没有。我知道我必须把事情告诉他。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我独自待在家里时间太长了,”我说。“我很高兴迈克西姆今天晚上就要回来。没别的,一点儿没出什么事情。”

    我孤单单地度过了这整整一天。多拉让内德带口信来说她一只牙齿齿龈脓肿必须去哈伯格,但是内德在花园那一头干活,我差不多一整天没看见他。没有人来电话,信也很少,而且没有一封是我的;没有人到这座房子来。我心绪不宁,在几间屋子里走来走去,碰碰这个,摸摸那个,闷闷不乐,实际上一点儿事情也没干。天还是很热,但是现在已经不见太阳,厚重、密集的紫铜色云块从那些山那儿聚拢过来,悬浮在这座房子的上空。池塘上方和一些树底下,一团团小虫子嗡嗡乱飞。我心里不踏实,焦躁不安,有一种异样的恐惧感,但是,并没有说话声从草地那边传来,没有低声耳语,没有人影,也没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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