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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畳半神话大系(第六节)(6)


    我大叫。

    「是你啊,那就没关系了,多漏些下去。」

    小津泰然自若。

    从樋口师父那流出来的水,一直渗入到我住的楼下110号室。滴下去的水不分猥琐与否,把我的贵重书籍都全泡涨了。受灾情况还不止这些,被浸的电脑里的猥琐与不猥琐的资料都成了电子碎屑消失了。这件事进一步加剧了我的学业荒废。

    海马还没得到,樋口师父又提出「想要大王乌贼」了,而小津弄回来的水箱也没有修理就那样扔在走廊上落灰。受师父对海洋生物的兴趣所累,我的「海底二万里」也被没收了近一年至今没有还回来。

    所谓祸不单行,说的就是我了。

    ○

    在那么多的愚蠢的行为中,最为激烈的莫过于与城崎氏之间的「自虐性的代理代理战争」了。

    受命于师父,我们曾去换过城崎氏的门牌,用巨大的坏冰箱堵在他的公寓门口,寄去了多封不幸的信。而城崎氏为了报复樋口师父,用万能胶把师父的凉鞋粘在地上,设置放入黑胡椒的气球,以樋口师父的名义定了二十人份的寿司。附带一提,当那二十人份的寿司送到时,樋口师父非常冷静地收下来,把留学生和我们叫来开了个寿司party。那份从容不迫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费用,是我和小津对半付了。

    经过两年的修行,要问我是否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大好青年,除了遗憾我还是只能说遗憾。

    要问为什么每天都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修行,那只是单纯地想讨师父高兴而已,别无他想。只要我们一直干蠢事,师父就会从心底里高兴。我们按照师父的意思上贡品的话,「汝深得我心啊」,师父就会面满欢喜地夸奖我们。

    师父从不卑躬屈膝,始终傲然而立。不过,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如一个小孩子一般天真率直。单凭笑容就能自由地驱使我和小津,羽贯小姐把这称为「樋口魔术」。

    ○

    探索龟甲刷帚的第二天,对于大学生来说还算是晚上的早上七点,我被烦人的敲门声音吵醒了。喊了声「什么事」,跳起来去开门,一头蓬乱的卷发的樋口师父两眼发亮站在走廊里。

    「一大早什么事?」

    我问。师父怀里抱着一个四方形的东西,什么都不说一直站在冰冷的走廊上。过了一会,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茄子般的脸抽泣着,嘴巴歪成了「へ」字型,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子般一边哭使劲用手背擦眼睛。然后喃喃道,「汝啊,结束了,结束了。」

    我不禁紧张起来了,「什么结束了?」,我追问道。

    「就是这个。」

    前辈很小心地拿出怀里抱着的东西。那是的JulesVerne的「海底二万里」。

    师父像是脱力了一般,一边拭着眼泪一边感谢我。我也有如刚结束了二万里壮绝旅程般回礼。

    师父把「海底二万里」交给我。

    「借了那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因此有了一段很享受的时光。」

    师父说,「还有,我什么都没吃,一直读到刚才,去吃牛丼饭吗?」

    于是,我们在清冷的早晨,走向百万遍的牛丼店。

    ○

    在牛丼店吃过早饭,我结了二人份的帐,樋口师父已经很悠闲地从百万遍向着鸭川散步去了。我追了上去,师父说「天气真好啊」,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摸着长有胡渣的下巴抬头仰望。头上是晨雾笼罩下广阔的五月青空。

    我们来到鸭川三角洲。樋口师父穿出松林,下了堤坝。从松林穿出来,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仿佛身体要被吸到空中一般。横贯在眼前那宏伟的贺茂大桥上,车辆行人在耀眼的朝阳下川流不息。

    师父站在三角洲的尖端,就如矗立于乘风破浪的船头一般,嘴里吐出的烟雾随风而散。右后方的贺茂川,左后方的高野川,在眼前汇合成为鸭川。数日前下过雨,水位似乎升高了。河岸葱郁繁茂的灌木丛依然浸于水中,河面比平时更加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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