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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人(第十一章)(15)



    在门厅喝咖啡的时候,迈克西姆对她彬彬有礼: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还为她递上杯子,非常体贴。她则时而睥睨一切,时而又赧然一笑,用望远镜拍拍他。我觉得自己很平静,很强大,也很宽容。迈克西姆很聪明,让她讲她自己的事:住在哪儿,家里如何,甚至还谈及她不幸的侄子比尔。她以前为了搭识别人老是硬把她这个侄子扯进来。她还喋喋不休地谈她的旅行。

    “回到欧洲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愉快,那些年呆在美国真是腻味透了,而且无法脱身。我是那么想去其它地方:巴黎,罗马,伦敦,以及蒙特卡洛,想再去体验那里的格调和生活。听说你们很痛苦,很消沉,我真不好受。”

    “确实是这样,”迈克西姆说,“是很令人难受。”

    我赶紧把目光移开,转向了那个年轻人。他说他是美国人,是个“设计师”,但不想费神去设计什么东西。他对我只是勉强地表现出一点礼貌——我意识到他对我没有兴趣,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平淡、乏味、刚刚步入中年的女人,一个小人物。但我注意到他在悄悄打量迈克西姆,隔着眼睫毛在瞄他;在打量他的穿着,听着他们的谈话,小心地把用得着的信息保存起来。

    有一次,范·霍珀夫人差地去拿一张照片给我们看。她命令的口气里夹着一份对好的、不快的恳求,不像她差造我的时候那么专横。他一言不发地去了,但给人的感觉是他完全有不去的选择。我对他更没有好感了,更为范·霍珀夫人感到难过。

    突然,就像猫在一刹那伸出爪子,毫无警告地扑向不加防备的猎物一样,她转向迈克西姆,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当曼陀丽在大火中化成灰烬时,你一定垮了——我们当时都听说了,流言蜚语到处都是。可怕的悲剧,真可怕。”

    我看见他紧闭着嘴,脸上稍稍泛起了一层红晕。

    “是的,”他说。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故意——不,不会的,谁会干这种可怕的事。我想是个事故,准是哪个粗心、笨手笨脚的女佣人忘了关上壁炉栏——真希望让他们也受这份罪,你全部的世界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所有那些无价之宝。”

    “是的。”

    “有没有人被烧死?我想房子里肯定有人。”

    “不,很幸运,没人受伤。”

    “我知道你当时不在,你去了——哪儿——是伦敦吗?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

    她向坐在我身边、表情阴沉的年轻人扫了一眼。“行了,快上楼去,把那只我放剪报的鳄鱼皮包含来,我肯定随身带着的——去,快去——”说完又转向迈克西姆,对我则不屑一顾。

    “报上连篇累牍地登着有关的消息,当然还有警方调查的新闻——一定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而且,我不得不说,还非常希奇古怪。我想当时那些报道你是连一半都看不到的,你心慌意乱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准是想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从长远来讲,逃避是无济于事的,你始终高不开烦恼——我敢说你现在也一定意识到了。告诉我,他们判定是自杀——可一个美丽富有,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年轻女人,一个拥有一座庄园、一个漂亮的丈夫,正如人们说的连世界也在她脚下的女人为什么要自杀呢?真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在乎她是否还鄙视我,或装得我不存在似的。我是存在的。我说,“范·霍珀夫人,请别——”但迈克西姆打断了我。他站起身来,带着厌恶和毫不掩饰的冷淡望着她。

    “您可以随便怎么想,”他说。“但老实说,胡猜和闲扯都是毫无意义的,不符合事实——我想您也同意我的话。现在请您原谅,能再次遇见您真是不同寻常。”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个表情是无可奈何的愤懑:为一下子被撇在那儿而气恼。她干瞪着眼,但又毫无办法。她吃力地站起来想跟上我们,但迈克西姆走得很快。她很衰老,而且人又胖,我看见她身边还有一根拐杖。她几乎没和我说一句话。我注意到那个年轻人端坐着动也不动,对她的发号施令毫不理会,镇定自若,目空一切。不像我,一听到她的吩咐就会神经紧张地跳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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