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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下部 第九章)(2)

  外人、亲戚就算了,可自家人,要朝九岩沟外头奔,女儿忆秦娥毕竟是块跳板不是?加上女婿高五福,早有到西京谋事的打算:过去他是想投靠妹夫刘红兵的。后来发现,刘红兵是个贪玩的“大大爷”,啥事都应承得好,用时却靠不住,也就再没来找过。他一直在收材、贩材,累得贼死,赚钱却是极度的旱涝不均。有时让别的贩子一骗,往往是血本无归的事。好在他手头还积攒了几个小钱,就想着到西京能有所发。过去是来弟不想来,现在看人家都霍霍出门了,还有去了深圳、广州、珠海的。她留在沟里当个民办教师,一共教了七八个把逃学技巧当本事的娃娃,觉得可没面子,才答应跟高五福出门的。小儿子易存,今年也快二十岁的人了。初中都没念完,就回九岩沟当了“沟油子”。他了谁一个二手破“木兰轻”,见天沟里沟外乱窜,说是在做生意挣钱。钱没挣下一分,倒是让家里贴赔去两三千块了。前一阵,“木兰”也跌到沟底去了。好在人还浑全,只摔断了一只胳膊,这才接好不几天,娘就带着他到西京城来找活路了。

  当着忆秦娥的面,娘气得还在叨易存的鼻子说:“若不把他带来,迟早都是要摔死在沟里的。他爹也管不下,一管,爷父俩就了。我要不在,他俩还能打起来。这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把他老子能活活怄死。”

  面对这样的阵仗,忆秦娥也没任何办,就让都先住下了。

  这天晚上,娘又跟她拉了半晚上的话,娘说:“九岩沟就那么沟子大一坨地儿,该寻的财路,让一沟的人,把地皮都溜过成千上万遍了。山、火藤这些人老几代都没挖绝的东西,现在连都刨光了;竹笋挖得连老竹子都死了;好多树皮都当材割割尽了;连山、地火鸟这些好看的东西,都下网套走了,只剩下害死人的雀了。真的是没来钱路了。你爹守着,那也是还有几间破房。总不能连老屋场、老坟山都不要了吧。”核心意思是,无论如何,让她都得帮衬着点姐姐、姐夫。尤其是弟弟存。娘一说起这个儿子,气就不打一来:“为上学,你爹真的是拿绳子,把狗的都朝学堂捆过好几趟了。可捆去,自己磨断绳子,又从学校窗子上翻出来跑了。你说这样的人,能上学?回家说要跑生意,要发家致富,要当万元户,还心的,要给家里盖房、买拖拉机呢。不成器的货,个摩托,去偷人家的,捆人家的狗,招惹得撵贼老汉,还摔了个断胳膊折。害得家里光医费给人家赔了一千多块,老汉还躺到咱家吃了几个月。他再留在九岩沟,还不得把你爹老命要了?秦娥,娘知你也难,可再难,自家的弟弟还得费神劳心哩。不管咋,得给他找个营生不是。不指望他发财,但见能把自己的顾住就行。这就是一匹狼,来了你还得放厉害些,别给他好脸。这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货,你还得想帮娘把狗给我笼挂住了。”

  忆秦娥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家里就给她压下这样重的担子。说娘吧,见娘的确是有难;不说吧,娘也真是把女儿当成能挑山的人了。好在,姐姐和姐夫,都很快在外面租了房。她也找了过去认识的戏,给姐夫牵了些材收购方面的线。姐夫他们就算是自己行起来了。而弟弟这边,一时找不下合适的事,就让先在家里待着。有娘看管刘忆,忆秦娥也就能腾出时间,出去唱堂会,挣些外快了。

  唱戏这行,在巨大的时尚文化冲击下,的确是渐萎了。尤其是在城市,几乎很少能听到秦的声音了。忆秦娥他们即使唱堂会,也更多是奔波在乡村的路途上。有时一跑半夜,出一个场子,唱好几板唱,也就挣人两三百块钱。给忆秦娥还是高的。不过贴补家用,还算没有把子得太捉襟见肘。

  这时省秦已经有些不下去了。丁至柔见许多戏曲团,都顺应时势,了歌舞团、音乐团,他也跟风,组建了一个“西北风”轻音乐团。还兼模特儿时装表演。有人劝忆秦娥改行唱民族通俗歌曲,走“西北风”的路子。说即使做模特儿,她的材也是拿得出去的。忆秦娥在家还学唱了几天。对着镜子,也练起了扭舞,走模特儿步。可有一天,被她舅胡三元撞见了,一下骂了个狗血头:“你这是亏了唱戏的祖先!一个这样全名的角儿,却要靠扭、卖看相讨生活。你还不如死去。”这话戳得,连她娘都愣在那里半天,不知该咋骂她这个黑脸兄弟。她舅这些年,都没给外甥女发过这大的脾气,忆秦娥也就没敢再往下学了。加之轻音乐团用了能歌善舞的楚嘉禾。人家放得开,也敢朝地穿,又会跳各种现代舞,模特儿步也是走得风生起的。忆秦娥就一武旦的唱戏“范儿”,扭起来、走起来,让人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她也就只能留在戏曲队,还唱她“老得掉牙”的秦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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