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人(21)
时间:2012-03-24 作者:倪匡 点击:次
我们两人虽然震惊,但表面上掩饰得很好,我相信白辽士无法感到我们曾经吃惊过。白素道:“为甚么?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在甚么地方出生的。” 白辽士竖起了一只手指:“只有一种人是例外,不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出生,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白素“啊”地一声,我也立时想到了白辽士所说的那一种是甚么人,我们不禁都有一点歉意。 白辽士缓缓地道:“对,我是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中长大。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对不起。” 同时,我心中想到了一点:他是孤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么,有一个孪生兄弟而他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虽然,就算证明了他有一个孪生兄弟,问题还是很多,例如那个孪生兄弟的行动为甚么这样怪异,等等。但总比不能证明好些。 我轻轻碰了一下白素,暗示她我们可以走了。我们之间的会面,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轻微不愉快,再发展下去,可能变成严重的不愉快。 白素也明白这一点:“对不起,只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 白辽士没说甚么,只是专心在整理那盆植物,显然没有送我们出去的意思。我们只好自己离开,绕过了屋角,走出了前面的园子。 那两个便衣人员也已下了车,就在不远处监视着我们,我们走向自己的车子,就在这时,有一个少妇,推着一辆婴儿车,走了过来,打量着我们。白素伸手去逗着车中的婴儿,那少妇指着白辽士的屋子:“你们是来探访白辽士先生?” 白素道:“是。” 那少妇道:“有东方朋友,真好。也只有白辽士先生那样神秘的人物,才会有东方朋友。” 我心中一动:“神秘?白辽士先生有甚么神秘?” 那少妇又回头,向屋子连看了几眼,神情犹豫:“我不知道,或许,我……不该说,我是他的邻居,他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那少妇又道:“当他在家的时候,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在温室中,和那些植物作伴。” 我感到十分失望,本来,我还以为白辽士真的有甚么神秘的事迹落在那少妇的眼中,如果说他只是长时间在温室之中,那有甚么神秘可言? 那少妇显然十分喜欢和陌生人交谈,她又望了屋子一眼,才道:“有一次,我从温室的后面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甚么— ” 她讲到这里,现出一副大惊小怪、神秘兮兮的神情来,等我猜测。 我实在不想去多猜,只是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那少妇压低了声音:“他站着,一动也不动,像是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已经不礼貌地半转过身去,不准备再听那少妇的谈话。那少妇却没有觉察这一点,继续说道:“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像一株树。” 我向那少妇作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身去拉开车门,让白素上车,白素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但她还是向那少妇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这时候,那少妇忽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似地,“啊”地一声:“对了,我一直想不起为甚么看到他站着不动的时候会觉得他像一株树,对了,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因为他的颜色,和树一样。” 我和白素一听得那少妇这样说,都不禁一惊。 我忙道:“对不起,颜色像树一样,是甚么意思?” 那少妇做着手势,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就是这样子。”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他穿着树干颜色的衣服?” 那少妇道:“不是,不是,我很难形容,总之,他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一株树。” 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在“他的颜色简直像一株树”这样的形容中,我和白素,实在都无法想出具体的实际情形来。 我只好敷衍着:“那真是有趣得很。” 那少妇摇着头:“有趣?我倒不觉得。”她一面摇着头,一面推着婴儿车,走了开去,在经过白辽士的住所之际,急技加快脚步,像是十分害怕。 白素和我上了车,我思绪十分紊乱,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并不发动车子:“一个人的颜色像是树一样,那是甚么意思?” 白素道:“我不知道— ”她略停了一停,说道:“可是刚才,当我问及到他出生地方时,你可曾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那么怪,像是— ” 我立时接上去:“像一片树叶。” 白素转头向我望来,示意我发动车子。我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那两个便衣人员,立时也上了车,跟在我们的后面。 白素等车子向前驶出之后,才道:“说一个人的脸色像一片树叶,如果不是身历其境,亲眼看到,也不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同样的,我们没有看到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情形,说他像一株树,我们也不能理解。” 我“哈”地一声,叫了起来:“我们可以学那少妇一样,在温室外面窥视,看看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时候,究竟是怎样像一棵树。” 白素想了一想:“这没有意义,无法知道他甚么时候站着不动,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道:“反正我们没有事,可以等。” |